风暴眼(74)

她吃痛地倒抽一口冷气,大抵还没能从疼痛感中抽离,一时发不出声音。

那一刻我急躁得突然就想杀了她。

“魏琳——”别墅大门那边却赫然响起了秦森的声音,恐怕是他见我没有立刻回去,已经出来找我。

灌木丛里并没有陶叶娜想象的那么隐蔽,它距离别墅太近了。秦森很快就会找过来。

我看一眼陶叶娜,只能猛地拎起她的脑袋往硬邦邦的泥地上一砸。她细微的呻/吟戛然而止,失去了意识。捡起刚才被我扔到脚边的防狼甩鞭,我把它塞进兜里,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挤出灌木丛,刚走出五步就险些撞上了走出拐角的秦森。

他已经解下了围裙,穿着那身单薄的衬衫和西裤,面向着我背光而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视线灼人。

“去哪了?”他在看清我的第一时间就张了口。

“看到一只猫。”我下意识骗他。

他的目光却已经落到我的腰侧,平淡的语气中透不出情绪:“看到猫需要用防狼甩鞭?”

低头扫一眼衣兜,我才发现刚刚行事匆忙,把防狼甩鞭塞到兜里之前我忘了将它收拢,鞭头就这么探出了兜口。我抬头看他,没有慌张,只又编了一个谎话:“不确定是猫还是黄鼠狼。”话音还未落下,我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我知道秦森不可能相信我的鬼话,但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给嘴唇和声带下达撒谎的指令。

不出我所料,秦森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便绕过我挤进了灌木丛。我飞快转身紧跟在他后头。他在灌木丛后边那片泥地驻足,环顾四周,面上神色不改。我停在他身边,发现陶叶娜刚才昏迷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她逃走了。

有什么反光的东西在我眼前一晃。我仔细看看,注意到她拉下了一条手链在灌木丛边。这让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浑身肌肉僵硬,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自已。我能够发现的东西,秦森不可能发现不了。我的余光好像已经捕捉到他低头看向那里的细微动作。

但几秒钟之后,他只是蠕动双唇吐出四个字:“走吧,回去。”语罢便在转身挨到我胳膊的同时抓住我的右手,拉着我拨开灌木丛挤出去。我尚且惊魂甫定,拿不准他究竟是没有看到那条手链,还是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

他会装作没看到吗?我不确定。如果真的是装作没看到,那他有什么目的?

不论是陶叶娜的消失还是秦森的反应,都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彻底回过神来。这直接导致冲完澡以后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一个小时,我才猛然意识到距离秦森去浴室洗澡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他在干什么?

我趿了拖鞋下床,原想要去楼下找他,却在准备下楼之前听到阁楼上依稀传来了浪潮声。α波音乐——那是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声音。犹疑一会儿,我选择先上阁楼。扶着楼梯拾级而上,能够嗅到空气中潮湿木头的气味。阁楼往常都是用来储放杂物,过去这三年我也只会在大扫除的时候连带着把它打扫一遍。V市的春季和X市一样会有返潮,而这些天我跟秦森都待在医院,恐怕阁楼里的杂物都已经生了毛茸茸的霉斑。

灯光从四方的楼梯口投下来。

“秦森?”快要爬到阁楼时,我抬高声音叫他,希望能听到他的回应。

秦森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那个四方小窗似的楼梯口。他穿着那身灰色的家居睡衣,蹲在白炽灯暖融融的光线里,朝我伸出一只手:“过来。”

把右手给他任他拉我上去,等真正到了阁楼,我便发现这里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不同。秦森把杂物都收拾到了别处,腾空了整个阁楼,又在靠窗的地板上铺好了床垫和被褥。位于阁楼顶部的那扇天窗被打开,抬起头就能透过厚玻璃看到外头的星空。

“我都快忘了阁楼还有这个设计。”我一时没法把注意力从那扇天窗上挪开。在我的印象里,自从这幢别墅建成,这扇天窗就一直被木窗叶封着,从未打开过。久而久之,我已经快要忘了它。

“这里跟X市不同,晚上能看到星空。”秦森把我牵到地铺旁,解释得从容不迫,“原本设计的时候就是希望今后有机会跟你一起看看,可惜这三年多都荒废了。”

脱下鞋,我跟他一起爬到床垫上,并肩躺下。仰躺在这个方位视野最为广阔,可以看清夜空中点点汇聚成河的星光。秦森说的没错,这里和X市不同,X市的夜晚从来瞧不见半点星光,而这里的夜幕却能勾勒出银河的形状。

我不由想起X市的夜晚。夜空如墨纸,渐渐浸染了城市霓虹灯淌出的颜色,从此再未黑得纯粹。V市的夜空则透着深沉的钴蓝色。那是被银河中忽明忽灭的星光照亮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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