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梅子三两只(甜草莓之吻)(4)

目送着展眉由外带上门。其实向来是羡慕展眉的。

二十六岁,不通晓人事?谁信?只是她总是可以轻易的将烦琐的复杂的关系抛在脑后,活的轻松愉快。

轻抬起手捏了捏眉间,呵,确实有些魂不守舍的,因为看见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人。小的时候阿婆说过,她第一个会喊的是妈妈。第二个是爸爸。第三个就是望日。

严望日。他的名字。虽然幼时的记忆早就支离破碎,只残下发黄的画面,却张张都有他。

三岁,一起跑到放电视的桌子上,不知道是他还是她,不小心按下电源开关,震耳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都被吓的哇哇大哭。

四岁,他长水痘,她却抱着他不肯离开,大人摇摇头妥协,反正都要出,干脆一起出掉也好。

五岁,看楚留香看的着迷的不行,遂都取把扇子在家中天天摇来摇去,自命楚流香。

七岁,她用弹弓打狼狗,被狼狗追杀,是他在狼狗要咬上她的那刻护上她的身体,从此他手上有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有人说过,主的左眼是太阳,右眼是月亮,所以他对世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句话大概是真的。不然为什么越是美得教人心悸的事物越是幻灭得越快,想起古龙笔下王怜花的自白:“我宁愿做一只永远蛰伏于黑暗的蝙蝠,也不愿做一只被所谓的光明烧死的飞蛾。”像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像取经的唐玄奘,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的过程似乎都隐寓着艰难而不可预知的危险。而普通人的幸福,更是脆弱的一碰即坏。

那一天和其他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出门的时候阿婆暖暖皱皱的手还摩娑过她和望日的手。

学校的生活繁琐依然。趁上课看了欢乐英雄,喜不自禁,和同桌描述起王动的三天一小洗五天一大洗,被班主任捉个正着。被拉出去批判的时候眼角瞄见望日微笑着摇头的样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的广播里插播了条新闻,由于劣质工程,延庆桥倒塌,死伤74人。忽然觉得心神不宁。

化学课的时候,和望日一起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心中的恐慌如黑洞般扩大要将人吸进,右手不觉揪紧了衣摆。

望日偏头看了看她,眼神黯了黯,抽出插在袋中的手握住了她的。心停跳了一拍。抬头的时候望日的目光并没有离开。看见他眼中的沉稳内敛,发现自己平静了不少。

但是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心还是开始漫无边际的下沉。

街道的姚阿姨满脸悲肃的坐在那。“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班主任轻轻的说了声,似是无法再在办公室呆上一秒般的快步离去。

“望日,赊……“姚阿姨才叫了他们名字便似说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赊月,你们的父母和阿婆……当时……去给新店剪彩……在桥上……抢救无效……”姚阿姨已经泣不成声。

“不可能!”赊月的心终于落到了最低,重重的击打在地上,痛的全身都开始发抖,脸上早已爬满了泪,“你骗人你骗……人……”

“赊月。”望日将她拥进怀中,加重语气示意她冷静一些,尔后对着一直抹眼泪的姚阿姨非常平静的说,“谢谢你来告诉我们。”

葬礼很简单,在延庆溪边举行的集体葬礼。

或许只有当如果巨大的牺牲摆在人们面前时才会让人明白所谓的贪官到底会有多大害处。

望日一直很平静,没掉一滴眼泪,完美的处理一切相关事宜,成熟冷静的不似一个刚丧亲少年。只有一直被他握着手的赊月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他用一切理智压抑的感情,只因为,仅存的两个中,起码有一个,必须是清醒的。

没有下雨,天依然是蓝色,太阳依然从东边出来。最讽刺的,这样一个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居然有很明媚的阳光。

回到家开门的时候听见邻居的老太太轻声的说着:“作孽啊,两家死了五个人,只剩下2个孩子。”

进了家门,望日拉上了所有的帘布,让房内一片阴暗,又跑到楼上取出了许久没玩的插卡机。大人们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插接口,插电源,望日一声不响的独自忙着。赊月含着泪手足无措的看着,然后就接过一个他塞来的手柄。魂斗罗,望日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望日泄愤似的疯狂杀戮,但是抽搐的双手却越来越不听指挥,终于GAMEOVER。

“可恶。”望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颓然垂下头,有晶亮的液体滴落在手上。

那年,他和她十六岁。

也是那年,她学着接下了“云想”服饰。

“展眉,晚上一起吃饭?”下班的时候走出办公室轻佻的敲了敲展眉的桌子。“如果你是男老板多好,我就不用一天到晚被取笑没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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