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规则(24)

回到监房的二九八八仍然一个人待着,眼神也仍然牢牢锁在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人身上。帕特的手臂搭着洛儿的肩膀,两人一直说着某个混蛋请假一周去结婚的话题,他们脸上所共有的、每一丝细微的笑意对二九八八而言都过于清晰。

手悄悄伸进床单下面,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二九八八面向床里侧身躺着,把那包东西取出来打开,一厚叠新旧程度不同的纸币也有着各种不同的面额,他开始很慢的一张张细数。

……数目终于够了,入狱还不满一个月时他就知道了这种交易。用大笔现金可以换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某些年纪较大的看守很乐意赚这种在其他地方绝对捞不到的外快。搜刮了这么多违禁品和现金,终于有一个家伙敢于铤而走险,三分之一的订金已经给出,剩下的将在拿到东西以后付清。

两把能在这个国家私下买到的性能最好的手枪和消声器,将会在几天以后的服役时间交货,地点是仓库公用厕所的某个做了特殊记号的水箱里。厕所的门将挂上「维修中」的牌子,他取货以后再顺手拿下去。本来就是管理公共设施维修的那个家伙做这种交易实在轻车熟路,如果没有意外,最多一个礼拜就能交货,届时他会迫使帕特成为他的共犯,这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那个去结婚的混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他的猎物少了一个,但人质不会变,还是那位可亲可敬的狱长。那些被激怒的家伙一定会在狱长面前告状,接着他会被请到狱长那里,然后他会以谦卑的方式答应狱长好好处理这件事,并急于表现的要求把两个主犯立刻押过来。在狱长面前亲自解决掉洛儿之后,他会在狱长满意和信任的眼神里掏出他的枪,旁边的几个小喽啰也不成问题,他还会准备足够的子弹。最后,他会留给沉浸在愤怒与悲伤中的帕特两条路:要么放弃报复的机会,现在就被他杀死;要么留着那条命期待复仇,选择成为他的共犯,跟他一起秘密的挟持狱长以达到他们狂妄的目的。

如果发生什么难以应付的情况,他便会尽可能多放出一些监房里的犯人,在大混乱中成功逃跑是他一向擅长的,会有何种后果他根本无需考虑,他只要他一个人的自由……不,也许是两个人,尽管以他对那个白痴的了解,这种希望并不是太大。

如此处心积虑让一个人来憎恨自己,这种行为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变态,二九八八面对墙壁发出无声的苦笑,对计划的最终结果仍然没有笃定的把握。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个计划,为了那个二分之一的可能,他会用尽全力。

不安和冲动都在疼痛之后渐渐沉淀,他在这几天里的思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他甚至想起了久违的少年时代里,改变了他一生的那些事,他记忆中最为漫长、愤怒而疼痛的烙印。那时的他也几乎陷于疯狂,但也正是体验那些事情的过程里,他渐渐学会杀戮与忍耐之间微妙的中和关系。动与静、生与死,所有相反的两面也许都是这样的关系……就像那个该死的家伙,早在第一次动了杀机却不想下手时就应该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已经有了某种特殊意义,真是愚蠢……虽然到现在他还不愿分辨那种吸引到底是出于什么,但他确定自己对那个家伙所做过的一切都是愚蠢到极点的举动。

做过的事情再也回不去了,他也没有闲暇进行虚伪的忏悔。终其一生,那个家伙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跟他走,这个清醒的体认跟盘旋在胸口的疼痛一样强烈,那么……就继续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被在意的家伙憎恨也算得到了起码的尊严。比起被痛恨一生,那种完全无视的漠然才是更痛楚的体认,把那双火焰般的眼神拉回到自己身上变成了他唯一的期待。

沉默的二九八八面无表情的想着这些,夜色深沉的窗外布满无数颗星星。漫长的冥想中他全无睡意,任时间一格格走过却一直没有移动身体。熄灯几分钟之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谁。忍不住有点吃惊,他等待那个人自己开口,他当然不肯承认心底涌上了莫大的喜悦。

「……我想跟你谈谈,你可以转过身吗?」

「……你想要什么?」

二九八八慢慢转过身,极力保持平稳的音调问向坐在他床头的帕特。

「我相信……你真的可以出去,你有这个能力……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想通了?」

「我……算了,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这句话就想起身离开,帕特显露在月光下的表情非常矛盾,仿佛充满渴求,又黯然得接近绝望,二九八八立刻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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