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零重来(119)

潭新伍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医生服抱着手臂,直直的坐在等候椅上,他双眼瞪着不断变换字幕的广告屏,整个人一动不动。我几步跑到他身边。「什么时候的事?」在他身边坐下。

「半小时前。」他低低的说。

「怎么回事?」

「肺大面积感染,并发了急性肾衰竭。」

我抿着嘴沉默了一会。「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他淡淡的说。

「都动了百多次手术了,你还看不开吗?」我伸手推他一把。

他脸皮动了动,没说话。「我不是家里的独子。」半晌,他缓缓开口。

「嗯?」

「我前面还有个姐姐。有了我姐姐以后,本来我父母是不准备再要孩子的。」他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说着:「我姐姐是先天性的心室缺损,那时候的医疗手段没有现在发达,医生都说她活不过十六岁。

姐姐从小就很疼爱我。也许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吧。

姐姐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她本来不必那么早就死去,我的父母一直给她用最好的药,她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

全是因为我。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她。我不该硬拉她陪我去山里玩,天那么凉,清晨露水又重,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足以摧毁她整个身体。

是我害了她,是我剥夺了她的生命。」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睛眨了几下,两行泪水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

我舔舔嘴唇,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她至少还能多活一年,她还可以做很多她从没做过的事情。是我剥夺了她的生活,她的生命。

我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才选择学医,选择心血管疾病的治疗。我想从别的病人身上找到救赎。每治好一个病人,我觉得自己的愧疚就少了一分。

可是今天,她死了,我依然救不了她。她和姐姐一样年轻,花一样的生命,就这样从手里流逝了。我抓不住她。我抓不住她……」他哽咽着,低低的抽泣。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

「我知道。」

「我们不可能抓住所有的病人。我们不可能和死神抗争。」

「我明白。」

「我们……也只是人。」

「我只是不甘心。」

「她不是你姐姐。」

他缓缓的将头埋在双臂间。

「还有下一个病人等着你。别入了魔障。」我伸出手,搭在他的背上。

他低低的抽泣,背一阵阵的抖动。

很多时候,医生在病人的眼里几乎是种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们不为生死所动,可以冷眼旁观生死分离。可是,谁又能明白我们这份冷静,是经过了怎样的煎熬才修练而来?

然而,我们终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终究也有无法承受的时候,我们……终究只是个血肉之躯。

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酒醉后绝对不会自己驾车。这不光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也是对别人的生命负责。

搭车到潭新伍的住所,我费了好大劲才将喝个烂醉,乱发酒疯的潭新伍拽下车。真没想到别人醉酒是摊成烂泥,他醉酒却是精神十足,载歌载舞,兴奋得跟吸了鸦片似的。

我捂着嘴直想吐,无奈旁边这个过动儿是一刻也不让人安静,手里拎着外套又是跳又是笑的,东倒西歪的拉扯我。

一则是为了安慰这个突然在我面前暴露脆弱的男人,二则我自己心里也烦闷得很。我拉着哭得像只红兔子的潭新伍泡在酒吧里,喝了个昏天黑地。

我以为自己的酒量已经算是差的了,哪知道这家伙也是半斤八两。六瓶啤酒下肚,他已经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个一乾二净。

见他不是个能喝的人,我虽然心里烦闷,也只好压着想发泄的愤闷情绪,喝得克制了点。可他小子又是哭又是笑的拉我一起喝,饶是我倒的倒,吐的吐,也被灌了个七七八八的。

这样两个醉鬼自然是不能开车了。我也不放心这个已经连自己是谁也弄不清的醉鬼自己回家,只得搭车将他送回家。

死拖活拽的将这过动儿拉到门口,我伸手掏他的口袋,想摸钥匙出来开门。

「摸什么摸,林广宏你想偷吃我豆腐?」他笑着甩手捂住裤袋,扭扭捏捏的直摇晃身体。。「就你这种臭豆腐,谁要吃?给我钥匙开门。」我恨不能把他捏死。

「不要。我就不给你。」他着眼,直对我撒娇。

我瞪他一眼,一把拽住他,强行拉开他的手,掏出钥匙。

「你好讨厌,不要对人家动粗啦。」他趴在我怀里又叫又嚷。

「闭嘴。喂,哪个是大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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