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锦(3)

是的!他自私!他就这样狠心地将她推到这绝路上,让她去抵挡翻天覆地的巨浪狂澜!

她还记得自己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那冰冷几乎连她的心都冻结了,她抱着父亲狂哭:“爸爸!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爸爸……”

亲她疼她的父亲永远都不能回答她了,她恐惧而绝望地嚎啕大哭,一直哭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哭泣的权力了。从今以后,一切的软弱,一切的眼泪,都只可以往心里咽。再也没有人来为她遮风挡雨了,她要挑起一付父亲也挑不起的重担。

她根本没有资格逃避!

她挺了挺脊背,手下意识地抚向电话。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在指尖蠢蠢欲动。揪心的痛又泛上来,她真是要疯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门上响起细微的剥啄声,是李太太。她的样子憔悴,眼圈红红的。毕竟她做了父亲近十年的秘书,宾主之谊匪浅。这些天也辛苦了她,竭尽全力地和她一块儿想着办法,回忆着可以求救的关系。哪怕可能有一丝希望的,她都找了出来告诉她。

“傅小姐,下班了。”

“哦,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傅小姐……”李太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那你可也要早点儿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太太走了,屋子里又静下来,静得像坟墓一样。她坐回沙发上,这是她的老位置,小时候玩得倦了常常就在这领芙蓉簟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永远盖着父亲的西装外套……

她站起来,给蔡经理打电话:“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蔡经理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是站在绝壁上头,根本早已是无路可走,可是还是想多此一问。

“帮我联络简子俊,我去和他谈。”

蔡经理怔了一下,才说:“是。”

简子俊!她对自己冷笑,没想到她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个名字来!简子俊!

郎骑竹马来,绕c黄弄青梅。

两小无猜的年华。

“俊哥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那当然,我们两个人最好,我当然要娶你,你当然要嫁给我。”

……

这种痛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了……

第二天蔡经理才得到答复转告她:“简子俊的秘书说他没有时间。我想是他不想见你。”

不想见她,那么她是否该觉得可以聊以自慰?他起码心虚,觉得有愧于她,所以不敢见她?

错了!大错特错!是他根本就不屑于见她。她今天算什么?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她凭什么来耽误他宝贵的时间?

她冷汗涔涔。父亲一手创下的基业绝不能落入这个人手中。就算玉石俱焚,她也不会让他踏进这里,在父亲的国土上耀武扬威。她不允许!在这一秒钟内,她就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孤注一掷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输得起——只不过还有一条命罢了!

“那好,替我联络易志维。”

蔡经理吃了一大惊:“易志维?傅小姐……”

“告诉易志维,我想和他谈谈。”坚定的口气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反正……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反正……她早就一无所有了……

易志维也不肯见她。的确,易总裁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答理她……傅家现在是落水狗,人人都想再打上一竿,只怕它不死!

她想尽了办法,自己给易志维打电话,从总机到秘书室,一层一层地通报上去,最后是易志维的助理彬彬有礼地告诉她:“易先生目前不在台北。”

她真是要绝望了。

这个时候李太太想出了办法,她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易志维的文章,文章里提到易志维有一个癖好——每天早上到淡水高尔夫俱乐部去打几杆球。

淡水的这家俱乐部,是台北附近最有名的销金窝,非会员想要入内比登天还难。可是傅圣歆有会员卡——应该说是她父亲的会员卡。这家俱乐部每年审定一次会员资格,交纳高达数百万元的会费,然后再发放这一年的新卡,这种会员卡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傅良栋虽不喜打球,亦年年申请——没想到今年却派上了用场。

傅圣歆一清早就去球场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七点多钟就看到易志维那部银灰色的林肯驶入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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