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锦(6)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么也比不过你的祝佳佳,索性就素面朝天。”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就伸手招呼侍者来点菜。

他绝口不谈公事,她也只得顺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讲些纽约的游玩去处。一顿饭吃下来,她真有些吃力。和他这样聪明的人在一起,还想算计他,实在是吃力的事情。又得步步为营,防着自己反上其当。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连最后的本都蚀了,她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后咖啡,他就说:“我住你隔壁,咱们回房间聊一聊吧,这里太吵,不适合谈话。”

该来的躲不了,她不言声地站起来,他替她将手袋拿来给她。两个人就乘电梯上楼去。他的房间虽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阔大许多,繁复的层层套间,到处摆满了鲜花和水果。他笑着说:“本来是想订三间寻常套间,可是酒店只剩honeymoonsuite,我只好checkin。”

她有些窘,极力找话来说:“你是来办公事的吗?事情办完了?”

他微笑着:“没什么事要办。我只是在这儿等你——台北人多眼杂。”

其实她也猜到了几分,但听他坦白说出来,倒是意外。她的心“扑扑”跳着,搭讪着拿起桌上的凉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并不觉得凉,可是一颗心跳得那样急,怎么也得找话来说。于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这露台倒不错,我那边看不到那条街。”

他也走过来,就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请你来看。”

她挣扎了一下,他倒立刻松开了手。她回转身来看着他:“我急着要用钱,你应该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开去了。“你第一次来纽约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我应该是个合格的导游,我在这里念了四年学。”

她只得答应了,跟他出去。他没有带秘书和司机,自己开了车子载了她去游历。她第一次看见他开车,样子是很严肃的。他平常都是灵动的,水一样,一瞬眼就变了另外一种样子。于是不知为什么,她笑了一笑。偏偏又让他瞧见了,问:“你笑什么?”

她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想你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很严肃。”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书们都抱怨过。办公室里谁的心情可以好起来?累得半死还要装出好脸色给下属看,又不是他们发薪水给我。”

她陪笑了一下。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

她的心又跳得厉害了,她低低地说:“我当然怕。你是我惟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这倒是老实话。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样,所以干脆老老实实——就好像明知比不过祝佳佳,干脆就穿件最寻常的衣服。”

她心里的寒意又涌上来:他简直就是看透了她!

他说:“那,你现在又在害怕了,对不对?”

她不说话,他又说:“怕我好。比爱我好多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微笑着:“我忘了警告你了——千万不要爱上我,我受不了麻烦。”

她将头撇过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正不以为然。我这个人是怕了女人,要死要活地说爱我,你这种更可怕——有勇气有决心的女人,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至死不悔。你若爱上我的话,我真的会被你缠死,所以请你注意,别给我们两人添麻烦。”

她不得不回过头来了:“你放心,那是绝对不会的。”

其后的几天,傅圣歆过得提心吊胆,可是居然与易志维相安无事。可是越与他相处得久,她就越觉得害怕。他实在是个太变幻莫测的人。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再也没有邀请过她去他那边看夜景,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一步。他们白天总是相偕出游,晚上吃过晚饭后也偶尔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风度的绅士,彬彬有礼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这样过了几天,她疑惑他是不是欲擒故纵,所以就提出要回台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洞。他欣然同意,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是在酒店吃的晚饭。傅圣歆多喝了几杯红酒,不免有些头晕目眩。易志维送她回房间,她立在房门口,低低地问:“不进去坐会儿吗?”

他笑了:“你真的喝醉了?钱我还没有存进你的户头呢!”

这句话气坏了她,她气得浑身发抖,他明知道她还是得来求他,所以早就等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他沉得住气,终于让他等到了!反正自己是上了他的当了,就为当日在他房里她说的那句话,只为了她一句话,斤斤计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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