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锦(78)

她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他轻轻吻在她鬓角,呢喃一般:“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爱他,她当然爱他,她当然当然爱他。

她投入他怀中,只要有他,她只要他。他紧紧抱着她,两个人的心跳都化为最温柔的起伏,她只觉得像在梦里一样,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无声无息,只有他。这一刻,千金不换。

变天了,渐渐有风,吹得地上塑料袋废纸全都呼啦啦作响,风吹着他们的衣袂,如果痛快的来场雨,该多好。

在这样杂乱无章的街头,他亦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拥着她,只想一生一世。

铃声大作,他久久没有动弹,她亦不想他放开自己,但最后还是得提醒他:“你的电话在响。”

他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接听电话,对方只说了几句话,他一声也没有答应,只抬起眼来看她。

她突然觉得寒意顿生。

“易志维突然宣布私人成为Letter的第一大股东,目前已经获得超过六成以上股权转让。”

冰冷一线,顺着她脊背涔涔而下,竟然寒痛刺骨。她当然知道Letter是公司最重要的资本来源,易志维如果控制基金,就无异于釜底抽薪,目前公司的资金运作已经达到极限。风吹在她脸上,夹着沙尘,劈头盖脸的呛人气息,无法躲避,无法呼吸。

置之死地而后生,易志维竟然绝境而反。

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计划了多久?

这样不动声色,一步步引着他们入彀,要什么样的绝大耐心,要什么样的极大魄力,才可以做到这样滴水不漏。

他可以坚韧至此,眼睁睁看着他们蚕食东瞿,却毫不露出半点破绽,暗中全盘计划,只为了今日致命一击。

这个人,不愧三十余年来屹立不倒,一手缔造东瞿奇迹。

尾声

风吹着他的额发,他深深吐了口气:“我输了。”

他从来没有输过,可是一输就已经致命。他万万没有能力偿还巨债,这一次赌得太大,再无生机。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会这样输掉全部。

一种更深重的恐惧渗入她心间,她声音发涩:“承轩。”

他看着她,看得那样久,那样专注,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烙进心里。过了半晌,忽然说“对不起。”

不!不!

她几乎要惊恐地叫出声来,她不要他这样说,他不能这样!她死死抓住他:“你绝不会,对不对?”

他并不肯答话,只觉得疲倦。

她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紧紧地抓住他,不肯放开。在这浩浩的风中,远处有一到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仿佛将天地劈开一到裂隙,将一切吞噬下去,吞下去!尸骨无存!他象是镇定下来,温和地拍拍她的背,说:“不要紧,让我给大姐打个电话。虽然消息真是坏透了,可是她有权利知道。”

她泪如雨下,紧紧依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他不会离自己而去。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得心底最隐秘处竟然会觉得有一丝轻松,原来最可怕的事情不过如此,不会再有比这还要可怕的事情了。不会有他所最恐惧的事情发生,哪怕连偶尔往那个方向想一想,都会觉得浑身发抖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了。

暮色四起,这城市仿佛一卷年代久远的图画,那些林立的楼宇、灰的天皆是泅了水的颜色,一切的轮廓,都成了模糊的描画,天空乌云翻滚,渐渐黑下来。仿佛黑云压城城欲摧。不时有紫色的长电划破夜空,沉闷的雷声遥远,天要下雨了。

易志维凝视着窗外的风云变幻的天空,并没有转过脸来,连声音都平淡从容:“传东,我可以当作一切都并不知晓。”

易传东微微震动一下,他叫自己来,原以为只是对反收购事宜有所支持,每想到他竟然知道了————可是立刻又生了一种快意,怕什么,他知道只怕比他不知道更有杀伤力。果然的,易志维转过身来,眼底有难以掩饰的失望。

看来被自己气得够呛,易传东微笑:“那又怎么样呢?”

“你的银行由于支持赵承轩,目前已经是岌岌可危,你以为简子俊辉有多少信义,肯放弃身家来助你过这个难关?”

“那是我的事,那怕我破产自杀,那也只是我的事!”

他表情似是痛楚:“传东!”

传东面部肌ròu扭曲,看上去十分可怖,骤然大喝:“收起你的假惺惺!我受够了!从小就是这样,我一年一年地长大,你一年一年地控制东瞿。人人都说你创造了奇迹,你处处比我强,处处比我优秀,有你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是!人人都将我拿来和你比,我受够了!我不愿意,我今天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易志维,我不愿意在接受你的施舍,我死也不会要你在施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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