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行业内部都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工匠深恶痛绝——教一个徒弟需要花费的精力极大，况且，真正值钱的就是老工匠手里的技艺，被人偷走了，公司靠什么吃饭呢。

“现在社会工业化也越来越强大，你父亲之所以把我们分派到各个工厂，便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切身体会到这个道理——如今机器比人好用多了。”

方靖一怔，其实市面上还有很多奢侈品企业，早已完全抛弃了手工制作，机器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制作好一个包包。一个商标就可以赋予买它的人想要彰显的身份和地位。

比盛世吃力不讨好的手工制作，赚钱得多。

可盛世运营的，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精致的、独特的，面临怎样的处境都保持自我的气质，不低头的高傲姿态，与择一事终一生的匠心。懂盛世的人，自然会懂它的坚持，所以盛世出产的皮包有的卖出百万高价，仍然供不应求。

但是最终盛世还是走向机械生产的话……

似乎看穿了方靖的疑惑，康奈尔解释道：“这个机器，是方总3年前收购的那家企业研发的，累计投入近千万。只生产出了这一台，方总说，等到这台彻底改进完成之后，以它为模板，总共会生产10台，随后所有设计参数都会销毁。如果若干年以后，技艺无法传承，才会动用到这些机器。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制皮的其他部件，还没研究出来。”

康奈尔正正自己的领结，站的笔直，手扶在右胸前，就好像在接受古老的授勋仪式。他骄傲地开口说道：“哪怕这个时代一个有资格传承技术的人都没有，盛世也不会向它屈服。”

收购的企业？虽然康奈尔的讲的话十分的动人心弦，几乎要把方靖拽入到对于盛世的自豪感之中了。但是几个字眼还是抓住了方靖的注意力。

最近几年华研在产业机器人方面的研究几乎停滞，虽然智能机器人方面还是依旧占据着行业的最高点，但远远没有当年齐圣华在机器人方面取得这么高的业绩。

怪不得华研一直想收回那几家被收购的产业，原来其中藏了华研在工业机器人方面的生产链！

而盛世一直不放手的原因，并不是贪那几家企业不算多的收入，而是这些研究成果！一旦华研回收成功，那这台机子的参数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批量生产，必定会动摇盛世在行业的领导地位！

方靖突然眸光一闪。

“老师，您知道有谁见过这台机器么？”

康奈尔一怔，摇了摇头，说道：“只有设计团队，还有我和方总知道。对外都是保密的。”

方靖又试探地问道：“您知道这台机器最近上了报纸么？”

康奈尔睁大了眼睛，问道：“泄露了？怎么可能！？肯定是设计团队里面有人泄密……”

老师傅在一边碎碎念着，让方靖越来越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

方靖给康奈尔解释了最近盛世面临的关于代工谣言的情况，老先生立马表达了自己的愤慨之情，并且表示愿意权力配合辟谣。

康奈尔还不知道外面的风波，单纯地以为方靖只是看不上用机器生产，或者误会了他使用机器的目的，才突然来找他。

方靖用食指指节敲击着黑色的玻璃，脑子迅速地思考着。

这台机器不是问题的所在，如果它只是一台盛世用来冷冻技术的机器，那真正的问题在于，是谁把这台机器泄露了出去。

如果明知道它经不起查证，一旦查证还会成为辟谣的助力，帮助盛世歌颂歌颂坚守工艺的工匠精神，甚至还能提高盛世的股价，那还会把它泄露出去吗？所以绝不可能是设计团队私通华研，为他们拍摄了照片。如果真的是华研为了股价下跌而散布谣言，再通过辟谣来拉升股价，那不用方骁钰的u盘出手，齐梓言可以直接进监狱了。

那是谁拍的照片？其中一个是，傅恒的人确实派了团队来，潜入这间工作室拍到了机器，却不明白它的真实用途。另一个，便是盛世内部的人，在知道它的用途的情况下，故意拍了这张照片，裁剪了事实，诱导舆论。

后面这个想法令方靖有些不寒而栗，他甩甩头，想把这个奇怪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

但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傅恒的人收到的消息又是哪里来的？不可能是华研透露的，那便只可能是内部泄露，环顾了一圈这个工作室，它并不大，而且门没有防窥视的装置，说不定是外面的设计师看到了，误以为它是普通的机器呢。

方靖一边思考，一边打电话叫来媒体部门的工作人员，叫人来拍照和写通稿。

这种找不到敌人的感觉是很可怕的，只能先把手头的事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