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远动了动身体，在好像找到了一个抱着她的舒服姿势之后，他又沉沉地睡着，而乔之知的一番酸楚柔软的心绪，因为这一意外的插曲，而消散了不少，困意终于向她袭来，乔之知随手抹了抹眼角，翻过身去，脸贴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也进入了梦乡。

梦里，乔之知回到了高中校园时光。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青涩的面孔，乔之知站在教室的讲台前，百感交集地扫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然后，她的视线聚焦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叶清远身上，他正以手支着头侧首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乔之知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许久，叶清远的姿势一直没有动过。

他在看什么呢

乔之知想着，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沿着叶清远侧首远望的方向看过去......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单薄身影，是她啊！

挺着瘦削单薄的背脊，手上动作不断，焦头烂额地做题，这是无数节自习课上的乔之知的常态。

叶清远在看的，是这样的乔之知的......背影吗？

乔之知心中错愕，她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凝神看了多遍，终于确认他看的确实是她！

！！！

......

后来，乔之知看见女孩烦躁地丢了笔，笔从课桌上滚落，女孩皱着眉低头，小心地回转身体，捡起笔，抬头，然后，她明显地愣了一下，转回身的动作顿住，她的眉头无意识地舒展开来——她对上了他的目光。两秒之后，女孩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她回过头，留给身后一个背影。

乔之知知道，此时的女孩心中窃喜，因为偶然的对视而窃喜，她的快乐很简单。

这样的场面，发生了许多次，从凉秋到深冬，从严冬到暖春，百转星移、白云苍狗之间，同一个教室，同样的两个人，类似的画面，乔之知好像看了一场循环倒带了多次的电影片段。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

曾经乔之知偷乐过好几回的偶然事件，原来并不是偶然啊，他在她的身后注目了许久许多次，才等到了她几次的回头对视。

曾经她以为的巧合，原来不是巧合，是人为的“守株待兔”，是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高一时期的叶清远，在教室的后方，默默地凝望了隔着两排座位的右前方的乔之知，近一年。

乔之知的鼻子酸涩，眼眶泛红，她掩着嘴，慢慢地靠近还在侧首看着一人的男孩。成年了好久的乔之知，此刻比这个时期的她还要胆怯，她不敢直视男孩的眼神，她绕到了男孩的另一侧，在他的脑后方站定。

男孩面前的试卷答题工工整整，他早已经做完了作业，卷面整洁，稿纸都很干净，等等，稿纸上除开一些公式之外，好像还有几个潦草的字迹......很好辨认的字迹，乔之知自己写过了许多次的三个字，就算写得再怎么潦草，她都能一眼辨认出来，那是她的名字啊——乔，之，知。

乔之知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黑色的潦草的“乔之知”字迹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起来，她双手掩唇，泣声被堵塞在口腔中。

这样的事情，她也曾经做过，这样事情背后流露的心情，她也曾亲身经历，她怎么会不知道男孩此刻的心情呢？

想要靠近，又怕打扰，喜欢却要压抑......是这样的心情啊。

叶清远，你怎么会......

我以为你，喜欢一个人，会如清风朗月，明明白白，不喜欢一个人，好像秋霜春冰，也是明明白白。

你怎么会......

乔之知的心突然很疼很疼，她的心，为他而疼，她非常心疼眼前的男孩，她想要抱抱他，然后，她轻轻张开双臂，虚虚地从他身后环抱住他，这是一个，迟到了多年的拥抱。

如果当年，她再勇敢一些，她就不会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如果她多回过头几次，敏感如她，她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可是当年，她不勇敢，就是在梦里，她都不能勇敢，就连一个拥抱，她都不能给自己和他一个实在的。

她的拥抱，没有触到男孩的身体，她只是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她的拥抱，是假的，这个梦，也是假的。

是假的，终究会失去，而梦醒了，人终究，不再记得。

第二天，乔之知醒来，她的眼睛酸痛，好似哭了很久，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睁开酸痛的眼睛。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漆黑似黑玛瑙的眼睛，其中涌动着浓浓的关心。

乔之知眨了眨眼睛，视线下移，看清了叶清远的脸，看清了他的神情，他关切又担忧地凝视着她，乔之知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清醒好久。

“做噩梦了吗？”看见她醒来，叶清远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