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角落的小音箱还唱着歌。

冯謇跟着哼了几句，还挺好听的。

秦川凑近他，问：“什么歌啊？挺好听的。”

冯謇瞥他一眼，说：“王菲的《暗涌》，挺老的歌了。”

“你喜欢啊？”秦川问他，“我看你都会唱啊。你应该挺喜欢听歌唱歌的吧。”

冯謇不知为何，突然用力抓紧了手机，青筋都爆出来了，轻微地有点颤抖，半晌才语气有点飘地说：“不，不喜欢，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秦川看他表情不太对，准备问，结果江樊杰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别讲了。

“那……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啊，”秦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冯謇，说，“我只是……好奇。”

之后秦川找了个借口尿遁到厕所去了，过了一会儿江樊杰也进来了。

秦川点了根烟，眼神问江樊杰要不要。

江樊杰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来点上了。

“……我看你是謇哥朋友才告诉你的啊，”江樊杰低声说，“以前謇哥喜欢音乐，还专门省钱买了把吉他，可是謇哥他爸妈不准他玩儿这么没用的东西，把他打了一顿，又砸了他的吉他。其实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让吴姨他们觉得特别生气愤怒然后借题发挥而已。”

秦川没想到还有这么段破事儿，明明看着吴阿姨和冯叔叔都是特别温柔的人。

“其实冯叔倒没什么，就是吴姨，长得温温柔柔的，其实脾气特别差，整天就知道打麻将，”江樊杰的表情有点不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謇哥哭，也不说是哭吧，就是流泪，一颗接一颗地流，看起来特别心酸。”

秦川没说话，沉默地抽着烟。

江樊杰继续说：“我们一帮兄弟护着謇哥，可是那把吉他他自己给砸了，声音大的不得了，我听着都害怕。就是那次陈宇轩那不要脸的软货把吴姨给劝回去了，謇哥才说欠了他个人情。”

秦川继续抽烟，没说话。

烟雾在他的眼前一直绕过去绕过来，看不太清。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冯謇才变成了现在那样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可能也会受到这小破地方的影响成为一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帮冯謇一把。

就当是今天陪他一天的答谢。

他把快要燃烧尽的烟丢进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弄了点儿水进去。

他看着那点儿星星点点的光熄灭了，像是在大海上被掀翻的帆船。

“我知道了，”秦川说，“我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这些。”

“要是有时候謇哥说话不好听，你也别怪他，”江樊杰也丢了烟，“他挺不容易的，吴姨也不挣钱，就靠着冯叔开出租那点儿钱哪儿够，经常去给杜茂打杂、拍照片儿，挣点儿外快。”

“行了，”秦川忽然想起冯謇说的话，“你个傻儿子可闭嘴吧，冯謇都不着急，你个傻儿子着急什么啊。”

江樊杰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川，指着他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厕所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你们两个用同一个厕所不挤得慌吗？”是冯謇的声音，“而且这都快十分钟了，你们俩肾虚啊？”

秦川拉开门，看见冯謇也看着他。

冯謇已经恢复正常的样子了，没之前那么失态。

“江樊杰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也别往心上去。”

冯謇心里也清楚江樊杰和秦川去厕所呆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但他不想让人同情和怜悯。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回望过去的时候全是遗憾，但也就只能遗憾了，因为他们都无法去改变些什么，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遗憾着遗憾着，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小音箱里忽然放了首不知道是谁唱的民谣风的歌。

秦川坐在冯謇的对面，看得清他扑闪着的像是快要飞起来的睫毛，还有抿紧的嘴唇。

嘴上说着不在乎的人，其实往往是最在乎的，但心里空落落的，自以为抓不住一切。

☆、第十章

第十章

自从那天以后，秦川和冯謇好像忽然熟了起来一样，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吴阿姨一直让冯謇陪秦川买这些买那些的。

其实本来秦川对吴阿姨的印象还挺好的，虽然人有点八卦和婆妈，但是耐不住人家性格挺好，结果听那天江樊杰讲了那些事儿以后，现在他一看到吴阿姨就觉得有点尴尬有点不满有点生气。

秦川来到D县的那天本来就离开学没几天了，然后冯謇陪他到处逛一逛买一买吃一吃就差不多了。

他还陪冯謇去杜茂那店里去还那套非主流衣服了。

杜茂的店离那天去过的中心广场不远，风格挺小清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