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宇这才发现，女声在和自己对话。

而且这个女声和进入破茧状态时脑海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永远保持在最完美状态？”简时宇有些困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女声回答道：“你可以摆脱过去，迎来全新的自己。”

摆脱过去？

简时宇微微一怔。

他过去是个丑肥宅，长得丑，身材臃肿，没有人喜欢。

他过去无比自卑，连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过去什么都不会，守在自己的小小舒适圈，不愿意踏出一步……

这样的过去，谁都会想摆脱吧？

简时宇这样想着，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女声继续说道，声音充满诱惑：

“只要摆脱了过去，你就会受到更多人的喜爱，人生也会从此一帆风顺。那个过去的你，并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忘了曾经的那个你吧。”

简时宇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很疲惫。

周围的亮点渐渐变得微弱，他似乎将要陷入更深的梦境。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声忽然响起，像一道惊雷般让简时宇清醒过来：

“时宇，你要活下去。”

简时宇的意识瞬间变得清楚起来，周围的亮点也不再模糊。

听到这个声音后，他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他好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难过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早就死了。

简时宇听见自己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爸爸，是你吗……”

而那道声音却只是在机械地重复：“时宇，你要活下去。”

简时宇觉得很难过。

简溢出车祸死后，他在无数个午夜梦见过他，这个曾经领养了自己，最后又因意外而离开他的人，是世界上第一个给他叫做“爱”的情感的人。

也是他漫长黑暗的人生里，曾经唯一的光。

“爸，快两年没见到你了。”简时宇听见自己的声音，难过中带着对过往的回忆，“我二十岁啦，现在在夏理读书……”

那个男声没再响起。

“爸，你说希望我成为一个努力、善良、勇敢的人，可我好像让你失望了。”简时宇继续说道，“过去二十年，我好像从来没有活成过你想看见的样子。”

简时宇叹了口气，这叹气声沉重而绵长，在黑暗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即便你还活着，也一定希望我摆脱过去的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简时宇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周围的光点再度变得暗淡。

简时宇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三的时候，回到了某个复习得有些累的下午，他躺在家里的卧室里，窗台上放着简溢亲手种的玫瑰。

玫瑰的香气让他昏昏欲睡。

“时宇，你要活下去。”

在简时宇快睡着的那一刻，简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简时宇的眼皮沉重得快要睁不开，但他还是努力睁开了双眼。

“你的灵魂，要活下去。”

男声忽然说道，这一次说的话和之前不一样。

简时宇猛地一个激灵，从困顿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睁着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耳畔仍旧回荡着简溢的那句话：你的灵魂，要活下去。

简时宇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眼泪似乎控制不住地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他并不是第一次有刚才那样自暴自弃的情绪。

简溢还在世的时候，简时宇也常常因为自卑而说过气馁的话，可是简溢每次都会温柔地告诉他：“你要接纳自己，现在的你或许不完美，将来你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努力、善良、勇敢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简时宇在黑暗里听到了自己低低的啜泣声。

简溢从来没有嫌弃过从前的他。

纵使他那般丑陋不堪、性情懦弱，可简溢仍然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父爱。

那道机械的女声在简时宇耳畔响起，带着隐约的回声：

“请用户决定是否放弃过去的人格。”

“我为什么要放弃。”简时宇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无比坚定，“过去的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周围的星星点点的荧光瞬间变得无比明亮，比天上的繁星更加耀眼。

长得丑有错吗？

性格自卑内向有错吗？

他或许不完美，但他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要消灭那个过去的自己？

女声沉默了片刻，再度响起：“如果用户放弃过去的人格，手环有权收回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就算失去这幅好看的皮囊，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人格。”简时宇一字一句地说，“更不愿意成为犯罪团伙的首领。”

周围的光点在他话音落下后迅速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