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余韵(15)

作者:苏亓2018 阅读记录

“快传!”奏章与笔一齐放下,将军寅夜驰返入宫,必有重要军情。

先前请奏的内官识趣的退到一旁。

上音府这样的闲散衙门,除了国宴歌舞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要事回奏?若不是看黎府令抱恙在身仍坚持等到现在,他也不敢拿这些不相干的小事来打扰政务繁忙的国主。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

月上柳梢,夜已深。

“黎府令,要不然,您还是先回吧?瞧,又有几位内阁大臣进殿了,君上商议起军国大事来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完,有时候就是一宿不睡。看这更深露重的,您大病初愈身子也不好,听老奴一句劝,别等了,啊?”

压在心口的手紧了一紧。

“君上他……经常彻夜不眠?”

“可不是嘛!”那内官扶住他,“您身子可真单薄,看这风就把您给吹倒了。来来来,先坐下。您就听老奴的,有什么要紧事,写个奏表递上去。在这殿外干等着您这身子哪里受得了?老奴实话给您说了吧,别说您上音府,就是王后娘娘要见君上一面那也不容易。唉!可怜咱们君上,自登基以来,也不知有没有睡过几天整觉。不是被军报唤醒,就是商议紧急政务,不然也会批阅奏章到很晚才能安歇。”

老宫人常年守夜在勤政殿外,难得今日有个听众,便唠唠叨叨的打开了话匣子。

“黎府令,您也是宫里当差有年岁的人了,肯定也看得一清二楚,小的也不怕跟您说掏心窝子的真话。君上真是咱大齐开国一百年来最勤政爱民的好国主!只可惜啊,先王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想要收拾好啊,哪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呐!……哟,您的小师侄来了。快快快,快把你们师叔接回去,我瞧他脸色越发不好,别是被夜风冻着了,受了风寒可不好!”

翌日等到下朝时分,还是来到勤政殿外等候。

遥遥的看到那挺拔的身影从前面过来,跟随着文臣武将,簇拥着进了殿内。廊下阶前人来人往,各部臣工将领络绎不绝。

傍晚稍闲时,还是那老宫人进去又帮他通报了一回,似乎正在处理手头的紧急军报,紧接着又有人请见。老宫人退回来,对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他微笑着说,“也没什么急事,我可以再等等。”

于是,继续等。

一天,两天,三天…·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就是想告诉他,自己与郑使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那天他来看望他,又去找他,后来见到了却又那么走了,叫他觉得,他必是误会了。

他只想解释一下,就一句话,想当面说,看着他的眼睛说,就好了。

他还不曾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以前不敢,后来心虚,再后来……他很少独自一人来上音府的琴室枯坐静思,他也再没了为他隔溪抚琴的机会了。

也许,可以写封奏书把那一个月的情形解释清楚,毕竟这是有关邦交的国事。但,就这样,在殿外默默的等着也很好吧。

离他不很近,但也不太远,至少,每天遥遥的都能看一眼。

天明等到日落,他挨夜时他也能赔上一会儿。即便不能在身边,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尽够了。

不是吗?

足够了。

夜深人静,精疲力竭时反而累得睡不着觉。脑子里挤满朝野内外的军情政务,整个人的精神仍是紧绷着的。此时唯一能够松弛下来的方法,便是摒退所有人,在绝对的黑暗与静谧中枯坐。一坐一两个时辰,慢慢的也便倦了困了,有时靠在椅背就睡了整宿。

年少时喜欢去上音府的琴室。也是因为这一累一烦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的个性。

隔着溪水传来的清音涤心荡魄,才是真正能除乏解忧的良药。

他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再怎么喜欢看起来也淡漠得很。

也曾动过心想找出那抚琴之人。若是个女子,便纳她为妃。若是个男子……

若为男子,便引为知音。

琴音有意,知他心。

每一声弦音都似一句温柔的慰藉,知他烦忧,安他心神,诉他衷肠。

那抚琴人,懂他。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再后来,他看了一场他化身“她”的绝舞,心动神迷。

然后,他没有再去过那个琴室,没有再听过他的琴声。

知音难求。于他,近在咫尺,却是不能求。

好在他本是淡漠冷情的人。

慢慢的,也就淡忘了那琴声。渐渐的,也便模糊了那面影。

日理万机,更何来空隙去想那些无谓荒诞的事?

那个人,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罢了,不足挂怀。

“君上,能再为您跳支舞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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