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泽就告诉他，可以在纸上写自己想说的话，折成飞机，让风带到她那里。

伍泽自己说完都麻得起鸡皮疙瘩，但Andy信了，说他回家就试试看。

伍泽就想，他应该是那种直到16岁还相信圣诞老人的孩子。

他看着Andy敲门，开门的是个大汉。

伍泽看着他爸爸将他抱起来，循问他这一天去了哪里，男孩说他迷路了，是Zachary带他回了家。

Andy爸爸邀请Zachary进屋，但伍泽从玄关看见里面璀璨的灯光，微笑着婉拒说他有别的事，Andy最后跟伍泽说了句“Happy new year”。

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但给伍泽的这一天带来了故事性。

于是他在离开街角前回了次身，看着门将光线重新收到那个屋子里去，把它作为结尾。

其实林致灼伤他的东西还有很多。

林致提起他家人的时候，伍泽能在那两三句话里想象到他少年时的周末和晚上，看见明亮温暖的颜色。

林致不理解伍泽的悲观很正常，太阳当然不会明白阴渠里的藻类在想什么，但你能责怪它吗？你只能感悟那是你自己错了，你本该和另一株藻类相依为命。

伍泽穿过社区旁边的小公园。

天黑沉沉，马路斜对面有家中餐厅开着，不知道是饥饿引发寒冷，还是寒冷引发饥饿，伍泽决定去吃碗面。

进门左侧有个小楼梯通向地下，墙边贴着个牌子，写着“Asian Market”，是个小超市。

他进餐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等面上来。

红烧牛肉味道还过得去，辣度足够驱散寒意。

他放下筷子看着餐厅门口发呆，店员在用中文交谈，一时能让人忘记身在异土。

服务员来收拾餐具，伍泽这时觉得差不多该走了，于是到收银区准备结账。

店门被打开，风吹到他的后背。

有人要进店，伍泽往旁边让了让，说了声“sorry”。

没有人预料到这场重逢。

“老师？”那是一个充满了惊诧和紧张的称呼。

伍泽下意识抬头，看见他梦里的那张脸，下一刻便冲出了店。

“诶先生你还没结账呢！先生！”“伍泽！等等！多少？“伍泽快步通过黄灯，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司机的骂声，不必猜也知道是谁冲过了红灯中的人行横道。

他突然觉得这么做很幼稚，于是渐渐停下了脚步，让来者追上了他。

“Zachary, ” 男孩跑动后气息不稳，说话时飘起白雾，在路灯下眼神灼灼。

“We need to talk.”上天是最好的编剧，伍泽想。

第18章 寒冷的冬夜

“我去E大参加会议。”

“......那你会在这里多久？”“后天的飞机回国。”

他们沿着路边走，右侧的铁栅里面是个小公园。

伍泽看得出来林致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一直在犹豫和选择，所以伍泽开了口，“课怎么样，能跟上吗？”可能林致没想到伍泽会转换回指导者的身份，进行这样客套的关怀，于是他愣了愣才回答，“...还行，我已经适应了。”

这种时候的室外一点也不适合谈话，月亮被云层遮盖，黑暗和寒冷笼罩世界，随时都可能下雨，或者雪。

但伍泽不知道能和林致去哪，所以他们仍然在路上走。

“八月那天我情绪不好，对不起。

“他也许被天气传染了冷静，还能想到反省。

伍泽说：“没事，是我的问题。”

林致却不解释他那几个月为什么没有找过伍泽，他的说辞比较巧妙：“我想了很久。”

“结果我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你，老师。”

这时他们经过一家连锁便利店，伍泽得救般进去买了两杯热饮，递给林致一杯。

“暖暖手，太冷了。”

林致接过，犹豫着说：“其实我家......就在附近，要去坐坐吗？”伍泽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笑说“好啊。”

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雪已经下了好一会儿。

伍泽其实大可以把手放进口袋，不必找到一杯热的东西，再为了捧起这团热，将双手裸露在零下几度的空气里。

举伞的人仍然是林致，雪落在伞上的声音和雨不同，感觉更重一些。

伍泽看着林致的手，他的指节冻得通红。

“伍泽，” 这声呼唤打断了伍泽的思绪。

“你那天说得对，我们之间确实有十年，” 林致接着刚才的话说，“可是我想去理解你。”

他们踩着融过雪的漆黑地砖，靴底带起水声。

“如果你也愿意理解我，也许就可以越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呢？”伍泽看着远处的街角孤独伫立的一盏街灯，听男孩说着他的话。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思考，因为我不是你，但是我可以想办法了解，慢慢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