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学渣(99)

鹿行吟清楚了解这一切,从前或许羡慕,现在已经平静如水。

“我要高考。”鹿行吟说。

顾放为说:“弟弟,人生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路。”

鹿行吟轻轻说:“我是。”

“你不是。”顾放为认真说,“你在怕什么呢,弟弟?我知道你十六岁了才回到霍家,叔叔和阿姨、思烈和思笃那边你们都不适应,但是这件事情你自己没法改变,你就是霍家唯一真正的亲生血脉,你有权利要求一切。”

鹿行吟看了看他,轻轻说:“你不是我。”

顾放为严肃起来:“你以为哥哥不知道?季冰峰他们怠慢你,那两个小家伙排挤你。但是你的就是你的,哪怕你今后一事无成,霍爷爷也会给你留下一笔遗产,让你高枕无忧。哥哥说这些不是——不止是要拉你入伙啊,哥哥其实之前就想说,你不用这样把自己弄得太累。”

“我不知道我又没有遗产。”鹿行吟重新拿起笔,声音淡淡的,“我只知道我没有零花钱。”这句话里坦然、淡静,没有任何责怨,只是在安安静静地解释自己的想法。

“放为哥,”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他,“你其实随便找一个常做修理的人,都会比我好。”

顾放为没辙了:“那些人又不是我弟弟!”

他委委屈屈的,终于注意到鹿行吟说自己没有零花钱的这件事,他疑惑道:“你没有零花钱?那你平时用钱在哪里来的?”

“修东西。”鹿行吟说,“只有饭卡里有钱,但是食堂周末不开门,书店里也不能用校园卡。”

顾放为怔住了。

两三秒过去,鹿行吟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骗你的,我没有这么可怜。”

顾放为:“?”

“只是不想去,哥哥。”鹿行吟说,“你找别人吧。”

他实在不是一个会撒娇卖乖的孩子,经年习惯,不会招人疼,不会坦承地承认伤口。

鹿奶奶第一次出现颅内病症的时候,嘴里尝不出咸淡,给他炒番茄西红柿加多了盐,加到了发苦的程度。那天鹿行吟面不改色,只是之后请了人带鹿奶奶去县医院诊治,随后做饭都是他自己来。原本能在病中和学校奔波中省下来的时间就不多,他于是又学会了在做饭时念书看书。

鹿行吟注视着眼前的课本,一年前的过往浮现,光影声色如在眼前。

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下午,他正在砧板前切着什么东西。矮旧的小屋厨房对窗,外面日光朦胧地闷着,照得眼前瓶瓶罐罐亮晶晶。

那通打来的电话里,声音也闷闷的,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模糊不清地讲了许久:“我看了一下,你这个实验操作没问题的呀,确定不上诉吗?你是收养家庭是吗,你看看能不能再找个人拿主意,你这放弃上诉,基本就是放弃人人都想去的名牌高中了呀!你的奖牌也要收回,学信档案中会永远留下污点。确定吗?”

他依然切着东西,手机搁在案板边,声音模糊又遥远。他说:“确定。”

那通电话过后,他等着人过来没收他的奖牌,但是迟迟没有人来,他于是将它埋在了小院子里的槐花树下。那时四月槐花开,洁白的花朵在风雨过后成堆地落下来,洗干净后可以做蜜饯,香甜四溢。

他没答应顾放为,顾放为安静了,不过显然还没放弃。他翻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绞尽脑汁想要找点别的办法来说动他。

课间操时康玫拿了话筒讲话,在学生跑操声中清了清嗓子:“提高班的学生请注意,刚好后天就放周末了,继续上提高班课程的大家在请周六上午到办公室领取一张同意书,回去找你们家长看了,同意签字之后带回学校,下周一正常开课。”

鹿行吟不用跑操,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背英语,离几个老师很近。

陈冲不是班主任老师,一般不跟过来守着学生们跑操,但是今天居然也出现了,并且不是围观,而是真身上阵领着他带的15班在跑操,15班班主任不见人影。

他还注意到,好像平常在的许多老师都没有来。

“康老师班上现在还剩多少人?这下还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恐怕最后能留下来的人更少了。”李固自嘲,“这还没两个星期呢,数学班原本满满当当二百九十八个人,阶梯教室都能坐满,现在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了。”

“李老师数学班是基数多。”康玫说,“我听陈老师说,化学班更吓人,走了一半的人了。说到底这种提高班形式,也是挤学生们的时间,内容又难,他们跟不上太正常了。可能我和陈老师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吧。”

“不是你们的问题,也不是学生的问题,都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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