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吻醒普赛克(14)

作者:王白先生 阅读记录

等建好了,会是什么样子呢?那挣扎破土的嫩芽,到底会长成何等的模样,是抽象还是具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和谐还是正能量,会让那些议论平息吗,要怎么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程翥似乎也发觉了和预想中不合适的地方,一个劲地在和城建局的领导打电话,语气激烈地挥着手反复强调,挣得脸红脖子粗,连大师兄二师兄喊他也听不见。那个在徐步迭心里被标记为“大师兄”的,一看面相有些猴里猴气,十分配得上大师兄的称号,叫做丁奇逸。他颈侧夹着手机接了个电话,听得朦朦胧胧,汗水都顺着电话边缘往下滴;手里摁着一个标尺,一边朝小徐喊:“徐师傅,你能不能叫下程老师接电话?好像是乐乐的幼儿园找他,老打不进他电话,像有什么急事,转了几道都打我这里来了。”

徐步迭心里猛一个打突,他从丁奇逸那儿拿过电话,一边向广场外侧的程翥跑去,一边想要询问情况。

他刚一接,电话那头就立刻传来小汪老师极为标志性的尖利声音,如同裂帛般在耳膜上骤地一划:

“乐乐爸爸!——乐乐找不见了!”

第7章 彩色的人

程翥头一次知道,身上冷汗能像水一样往下滚,密密麻麻地爬动着,像一万只蚂蚁啮咬得他发慌。

他似乎上一秒还在跟城建局的领导争取计划变更,因为大样配上周围环境后比他预想的效果要显得小而压抑,他想争取更多的一点场地和标高审批,再多一点修改的时间。他满心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在车顶上站起来来回走动也没有发觉。

有城管嚷他,叫他不能站在那上面,瓮瓮作响的声音令他头疼;手机里插进来电的滴滴声也令他心烦;两个学生喊他的声音也催得厉害,让他整个气息都浮躁起来。就不能一件事一件事地来吗?一样一样地来,有条不紊地来。

小徐跑了过来,对他说了什么——

世界好像一下子静了音;然后,他就在这里了。

倒不是失忆那样玄乎。他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像全无所谓,所有的一切都像默片一样,一切其他人的反应和声响都被撇除在外了。他忘记了和谁在打电话,忘记了自己站在车顶上,忘了那么多人还等着自己调配,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猛一矮身子,抓着车头的倒视镜一荡就跳了下来,连手机掉在地上也不知道,疯了似的拦了辆出租就往幼儿园跑。小徐急忙朝大师兄和搬运队师父喊了几句,捡起手机跟在后面追。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幼儿园,小汪老师急得直哭,整个脸半红半白,话都说不利索了,说园内都找过了没有,正在查监控,一边让程翥赶紧联系亲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再去辖区派出所报警。

他懵然不知该说什么,一摸身上手机没有,掉头就往外走。幼儿园园长和几个老师跟他撞了满怀,都连忙拦着,生怕报警把事情闹大媒体引来,说已经发动老师去找了,又说我们学校的安保一向都非常好,再者像您这样的单亲家庭,一般来说这种事都是……没有抚养权的一方想看孩子了,尤其是外公外婆,或者是孩子亲妈自己来接,怕你知道所以瞒着,报警警察也不管家务事,……还不如赶紧打电话给亲戚朋友问一问,尤其是您前妻那边……以我们的经验来看,80%都是……

周围老师和学校的领导都围过来了,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环绕立体声。有人说已经找过了这些地方,有人说已经派人去那些地方找了,有人催他打电话,有人让他先看监控,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家庭矛盾。

在这中间,小汪老师带着哭腔的尖声也划破一切樊笼穿透出来:“乐乐爸爸,我觉得肯定、肯定是乐乐妈妈干的……!……她一直都那样的啊!从来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

那些繁杂的声音扭曲成一股巨大的涡流,程翥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听不见了。“不是她,”他想要站起来,想要去报警,也想要辩驳。不可能是容宛琴。也不可能是家里的老人与亲戚。他想着得报警,但是手机不在,……几个人摁着他,双腿却突然脱力了,才走几步就往下倒。

一片混乱之际,有个声音突然清棱棱地穿进来,越过密密匝匝挤着团团转的人群:“有对着滑梯的监控吗?我在滑梯后面的铁栅上发现有一个洞。”

声音忽地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去看。一个青年人站在门口,喘着气,汗水把头发一绺绺贴在头皮上,像刚跑了五公里。他举起手里一根锈了的铁栏,“这根栏杆锈断了,一直只是靠在那,又被滑梯挡着,估计平常不碰它看不出来区别。小孩子能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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