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104)

他从摞立在一起的那些画中找到这一幅,对林声说:“你先转过去。”

林声很听话,背对着沈恪等着对方给他惊喜。

沈恪把画拿出来,自己又打量了一番,之后绕到林声面前,把这幅画展示给了对方看。

“这是我为你的书作的画。”沈恪说,“每次读都有不一样的感受,于是每次都一边读一边在画上涂涂抹抹。”

林声有些惊讶地望着这幅画,听着沈恪对他说:“这个故事叫《凡人虚度》,可我在读的时候,觉得片刻须臾都十分珍贵。这幅画,没有日夜,没有黑白,没有阳光也没有月色,看起来好像是无底深渊,但其实……”

“但其实它有光。”林声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他一直都知道沈恪是懂他的,确没料到,这个人不仅看透他,甚至已经完全感受他所感受的一切。

就像沈恪说的那样,这幅画有大片大片阴郁的色块,看起来十分压抑,然而在压抑之中,在缝隙之间,是透着一缕光的。

凡人虚度,这不过是林声自嘲的话,当初他在落笔的时候就知道,跟沈恪相遇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并非虚度。

只要有过哪怕一分钟,人生也就无憾了。

都知道人应该活得理智,爱情并非一切,可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爱情拯救了自己的宇宙。

他们是为了爱和创作活着的,唯有爱才能激发他们最真实的创作。

林声看着那幅画毫无预兆地流下了眼泪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沉浸在了画中的世界,他感受到一股来自画中的力量在拥抱他。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但又不敢,手指微微发抖,隔空抚摸那些颜色。

沈恪知道,林声喜欢他的画,喜欢他送的惊喜。

“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能办一场画展,”沈恪说,“我要把这幅画放在最中央。”

林声看向他,眼含热泪笑着点头,他声音颤抖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他们的爱与渴望都像夏天的花一样开得旺盛。

林声过去亲吻沈恪,画被放在一边,两人拥吻起来。

他们携手飞行,跨越山和湖泊,穿越飘渺的云层,他们来到宇宙最深处,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拥抱之处闪闪发亮。

嗔痴妄念,没什么错,人生忘了自己所爱所恨所念所想才可悲。

沈恪吻去林声的眼泪,又吻去他的汗。

“恭喜你。”

“也恭喜你。”

沈恪笑着问:“恭喜我什么?”

“你的画让我着迷。”

沈恪紧紧拥抱他,告诉他说:“那幅画的名字叫《凡人虚度》。”

因为林声的文稿产生的灵感,用林声的故事来命名。

这是沈恪给爱人的礼物,也是他爱的具象化。

林声喜欢这个名字,他们都是凡人,在外人看来,这庸碌无为的一生堪比虚度了光阴,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两个灵魂相交,两具身体碰撞时,每分每秒都是生命的高c。

他们才没有虚度,他们比谁都丰盈。

这个晚上林声跟沈恪做a到快要天光大亮,汗水将床单彻底打湿,最后在起床的闹钟响起来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

几乎一宿没睡的林声照常上班,精神很好,满面春光。

他跟高老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然后开始期待,他在办公桌的台历上圈出了那个重要的日子,静候不知道会不会降临的佳音。

而沈恪那一边,似乎从他为林声画出那幅画之后就打开了那扇对他关闭已久的门,在没有空调闷热到他汗流浃背的房间里,他闷头作画,画好之后拿给画廊老板看,让对方评鉴,让对方估价。

沈恪终于不再惧怕创作,他用了太长的时间才彻悟林声那天在湖边跟他说过的话。

创作到底是什么?

好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世界的标准不一,谁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是,他们可以给自己回答。

沈恪坐在干净的画板前,拿着画笔和颜料,闭上眼放空,他让自己所有的毛孔都打开,去感受这个世界——夏天的温度、窗外的蝉鸣、风吹过书页的沙沙。

还有,更重要的是感受他自己的存在。

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滴落下来的汗。

再睁眼,沈恪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也终于知道每一笔应该如何以“沈恪”的方式落下。

那些看过的画展、学过的技巧都不应该成为他的障碍,相反的,它们是构成他血肉和精神的一部分,穿越它们,他会到达一个奇妙之地,那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在空中飘舞着的灵感。

林声在他的《凡人虚度》中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去爱恋一个人?又究竟应该如何去爱恋自己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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