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23)

要是他真的如同自己的谎言那样活着该多好。

他睁开眼,从口袋里摸出沈恪留给他的烟。

林声烟瘾有些犯了,但又舍不得抽。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他笑笑,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真的是病了,他对沈恪产生了一种病态般的贪恋。

他一路夹着没点燃的烟,快到何唤说的酒吧门口时,手机传来一条新的信息。

这信息是沈恪发来的,林声停下脚步,怀着朝圣一样的心情点开了那条消息。

沈恪说:圣诞礼物好漂亮,看着它的时候好像又跟你一起赏了雪。

林声笑了,沈恪是喜欢这个礼物的。

沈恪确实喜欢,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上小心地拆开了礼物的包装。

一个精美的八音盒,音乐声响起的时候,那个世界开始下起了雪。

不知道为什么,沈恪觉得这个礼物浪漫梦幻却充满了悲剧色彩,他看着看着就抱着它失声痛哭起来。

眼看着要三十岁的大男人,因为一个八音盒哭成这样。

说出来,没人能懂为什么,可沈恪偏偏就这样被戳中了某根神经,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沈恪已经默认自己不过是庸愚俗众的一员,可当他望着这个八音盒里的世界,总觉得看到了诞生与歌颂、受洗与祈福、信仰与重生,当然也有受难与死亡,但那并不重要了。

他怀抱着八音盒躺在床上痛哭时,它贴着他的心口像是滚烫的太阳。

原来圣人说的是真的,越是温柔浪漫越是容易叫人哭。

第16章

林声推门走进那家酒吧的时候,稍微有些拘谨。

他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精致、昂贵,充满了小资情调,而这些跟他没有丁点关联。

他是什么样的呢?

酸苦酸苦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哥!”

何唤是听见了开门声,还系着围裙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见林声手里拎着东西,凑过去问:“那个沈恪送你的?”

从朋友口中听到沈恪的名字,林声有种微妙的快乐,他点了点头,虽然袋子里装着两个礼物,但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何唤带着他上楼:“正好,面煮好了。”

“你在煮面?”

平时他们在群租房是没法做饭的,大家大多数时候是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像林声这种没事不出去的,都是买袋装的方便面来泡着吃。

“其实我就是看热闹的,我朋友煮。”

两人到了楼上,林声这才看见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其中两个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那个煮面的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三十多岁,何唤管他叫航哥。

林声跟何唤之间,很少会提及自己的生活圈子,林声是因为没有别的生活,至于何唤,对方不想说林声也就不好多问。

所以直到林声坐下跟他们一起吃饭,才知道原来何唤辞了自己的工作跑到这座城市来是想做音乐制作人。

但这事儿听起来比林声写书出版更虚无缥缈。

吃饭的时候,林声不怎么说话,坐在最边上,吃得也不多,尽可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何唤吃了几口,聊到一个林声听都没听过的外国歌手,何唤放下筷子就跑到后面的架子那里拿起了吉他。

那是林声第一次看何唤弹吉他,第一次听何唤唱歌。

何唤长得挺帅的,又年轻,林声拿着筷子听他唱歌,一首英文歌,声音也是好听的。

有梦想而且还在奋力追逐梦想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那力量推着人前进,谁见了都看得出这人的血还是滚烫的。

但那些在追逐梦想中被蹉跎得不成样子的人,他们的血不是不热了,是热不起来了。

疲了,厌了,没力气了。

林声看着何唤的时候,羡慕他身上的那股劲儿。

他听得入了迷,并没注意何唤唱的是什么,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感受,感受旋律感受何唤从另一种层面传达的情绪和精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坐在林声身边的那个叫航哥的人转过来问林声:“第一次听他唱歌?”

林声一惊,点了点头。

后来林声才知道,原来这阵子何唤每个星期到这里来唱歌,一首一百块,有时候运气好周末一个晚上就能赚回他们群租房一个月的房租。

不过何唤暂时还没有搬走的打算,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久。

在酒吧唱歌不是他的终点,何唤说:“不知道哪天我就不能唱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更远大的理想。

“我有一首歌,希望有一天当我成为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能有一个优秀的歌手来演唱它。”

林声想起那个死在铁轨上的男孩,不知道何唤这首歌是不是写给那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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