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39)

林声抬起头来,对着沈恪笑:“喝得太急了。”

“别急,”沈恪的声音融在音乐里,“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暧昧啊,有时候真的很致命。

林声的心思被他说得活泛了,心脏被他说得狂跳不止了。

艺术家都是恋爱高手吧,知道揣测人的心思,知道怎么拿捏别人的情绪。

林声把酒杯放回原位,看着桌上开得正艳的玫瑰说:“是啊,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心的机会,林声只迟疑了一下,就决定把自己的部分想法说给沈恪听。

他急需听众,或者说,他渴望沈恪走到他的世界里来。

“之前你跟我说,你的创作遭遇了瓶颈。”

提起这个,沈恪的手心也出了汗。

沈恪觉得不自在,他被这件事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他坐直身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恪其实有些害怕林声提起这个事情,更害怕对方问他为什么会瓶颈以及有没有变好。

瓶颈的原因,他说不出口,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件事非常恐怖,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认定为抄袭。

他现在是无意识地陷入在别人的风格中,但如果哪天,再稍一偏航,那就是抄袭,没得说。

沈恪怕了,他怕得要死,怕到不敢再继续画画。

一个创作者都不能有自己的独立风格,他哪有脸继续创作。

林声看出他的惶恐,知道沈恪一定也还没克服,但在林声看来,成功画家的瓶颈跟他这个迟迟没能起步的失败者的瓶颈是不同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林声在沈恪面前可不是失败者的设定,他是个“畅销书作家”。

“我这些日子也一样,”林声说,“很难写出满意的东西。”

他装腔作势,虚假的身份却说着真心话。

“在这个日子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但是难得我们有机会这样聊聊。”

沈恪看着他,重新将身体向前倾,准备认真地听林声说话。

“可能有些话恰恰适合在这个日子说,”沈恪望着林声,“我不知道你也在受苦。”

创作瓶颈对于创作者来说无异于受难,释迦摩尼游历世界来悟道,创作者在瓶颈之中体悟痛苦、崩溃和绝望以此来重塑创作的“道”。

有的人运气好,瓶颈期短而痛苦浅,有的人运气不好,或者索性抽身离去,或者陷在里面迟迟出不来。

很多时候,身处于这种情况真的需要借助外力来打破,沈恪觉得,林声就是那个最有力的外力。

他期待林声对他说些什么,因为他也想对林声倾诉。

“有的,”林声说,“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之前的稿子被编辑说文字没有根,故事的内核让人抓不住。”

沈恪不明白,安静地等着林声为他做完美的解读。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想不通那是什么意思,别人给我一个主题,我明明能写得很好,写到编辑和……”林声及时刹车,他猛然发现自己差点把一切全盘托出。

沈恪还在等待他的下文。

林声停顿一下之后接着说:“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刻意追求技巧和思想深度,但因为太贪心,却把最根本的给忘了。”

沈恪读文学作品有限,很多时候读了也不会想太多,作家们的技巧他从不同的书里能稍微感受到一些,可终究是浅薄的,但是听林声说这些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无聊,更不会觉得事不关己,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林声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刻是两个身处逆境的人在探讨那个他们都跨不过去的坎。

这让沈恪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我真的特别迷茫。”林声说到这里,使劲儿用手搓脸,他想让自己更加清醒,可一提到这个,他很容易被那种无力感压垮。

“现在呢?”沈恪问,“还在迷茫吗?”

林声其实说不好,他在今晚来找沈恪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抓住了什么的。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还没做新的尝试,我不确定。”林声望着沈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如果不是因为酒精,他可能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他说,“但我觉得你帮我打开了那扇门。”

这句话,对于一个局外人来说其实是会形成一种压力的。

林声从开始就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说得直白一点,难听一点,就是炮//友。

炮//友之间,怎么可以聊这些呢?

炮//友之间,有了这种精神依恋,是应该立刻切断关系的。

除非二人都对彼此有更多情感上的期待。

林声知道,他对沈恪已经产生了情感期待,他不是在奢望一段爱情,只是觉得沈恪是难得的,让他看见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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