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45)

林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明明这群租房冷得人经常彻夜无法入睡。

他把自己写完的内容重新读了一遍,以往的他,要么根本不敢回头看自己写下的文字,要么回看的时候,恨不得逐字逐句地去删减修改,可是这次不同,这一次,他一个字都没改,他第一次被自己的文字打动了。

这才是正确的书写。

林声激动到眼眶有些泛红,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感谢沈恪的出现。

他终于慢慢地从故事中抽离,回归到眼前的生活里。

林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了床,拿好自己的稿子,出门去找何唤了。

朝着何唤工作的酒吧走的时候,林声很想念沈恪,他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抬头看向月亮的时候,总觉得对方也同时在望向那轮明月。

林声觉得这是自己的重生,而让他重生的人是沈恪。

他给沈恪发了个消息,跟对方说:今天回来之后灵感旺盛,写了很多,多亏了你。

沈恪看到林声的信息时正坐在自己画板前面发呆。

他不确定林声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给了对方灵感,就当是了。

沈恪羡慕,羡慕林声的感受力,也羡慕林声的创作力。

他还是放下了画笔,看来这个夜晚也注定只能眼睁睁看着颜料干掉而他一无所获。

沈恪烦躁不安,起身下楼,买了几瓶酒回来。

新的一年,简直就是泡在了酒里。

沈恪喝到微醺,给林声回复消息:在喝酒,很想你。

此时林声正坐在酒吧的角落,在何唤的歌声中,把手稿打到文档里。

何唤说:“你今天真的满脸春风得意。”

是,林声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刻,他向来笨拙前行,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了飞行的轻盈。

他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写得很顺,至少自己很满意。

他还收到了沈恪发来的想念,简单直白的“很想你”,比什么华丽的情话都动听。

这可以理解为情话吧?

林声拥抱着这三个字,像是拥抱着那个人。

“你好喜欢他。”今天晚上顾客很少,何唤刚刚闲着没事没人点歌也唱了两首,现在跑过来坐在林声的对面,喝着水托着下巴看着他,“是因为那个画家吧?”

林声笑而不语,但表情早就出卖了他。

“你爱上他了!”

“没有。”

“嘴硬的小孩儿没糖吃。”何唤说,“经验之谈,既然爱上了就勇敢点,直接点,不然爱的机会是会溜走的。”

何唤说“经验之谈”,林声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死在铁轨上的那个男孩。

“我们不可能的。”林声说,“就保持这样的关系也很好,我仰慕他,从他那里获得创作灵感。”

“我天!”何唤趴在桌子上笑,“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

“你说仰慕!”何唤看着林声,眼里都是笑意,“好久没听过这么正经八百的告白了。”

“我没有告白。”

“嗯嗯,你在陈述事实。”何唤说,“仰慕啊……你把他当成神啦?”

林声不好意思承认,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藏着这样的心思,他哪儿好意思说。

“他是个成功的画家,”林声说,“我却一无所有。”

“你在他面前自卑吗?”

林声想了想:“有点吧,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可耻。”

“为什么?”何唤想不通。

在何唤看来,虽然林声现在还是辛苦攀爬的阶段,但总有一天林声能实现所有的梦想。

或许是因为朋友之间的情谊,但何唤就是觉得,老天爷不会亏待林声的。

但林声并不这么想,文学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究竟怎么才能成功,怎么才算成功。

以前的林声还幻想自己只是怀才不遇,他会大器晚成。

可时间越是磨,他就越是觉得自己根本就资质平平,这世界上有才华有天赋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轮到他成名成家呢?

到现在,林声因为沈恪写出了让自己内心涌动的文字,可他也并不觉得这一次就真的能有所成。

一切都是未知的,而在这未知里,他输的概率比赢面大。

“我在骗他。”林声抬起头看何唤,“我有告诉过你吗?我一直在骗他。”

何唤皱起了眉头。

林声说起自己对沈恪撒的那些谎:“所以我说我不配,我是可耻的。”

他说:“人总有一天要为自己说的谎话付出代价,我只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哥,我真的不明白。”何唤说,“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呢?

林声也问自己,还不止一次这样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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