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66)

编辑今天也没少喝,站在外面吹着风点了根烟说:“我不想打击林声,他确实挺努力的,但这种事情有时候也得看运气。”

沈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话怎么说?林声的运气……最近不太好吗?”

编辑笑了,看向林声的时候眼神中似乎带着些沈恪不愿意承认的怜悯。

“他啊,岂止是最近。”编辑叹了口气,抽了口烟。

“要是这次高老师真能帮推荐一下的话,可能会有点希望吧,但是也不好说。”编辑抬手蹭蹭鼻子,“出版行业现在也不景气。”

沈恪紧紧地搂着林声的腰,对方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编辑的话让沈恪有些耳鸣,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对方还在忧愁地说着什么,但沈恪已经有些听不真切,他心里涌起一个念头,但又觉得应该不会,林声跟他不一样。

“他今天没少喝,”编辑看了一眼林声,“就因为高老师开玩笑似的跟他说要是他能把那一瓶白酒都喝了,就看看他的稿子。”

一口烟抽得有些难受,编辑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句玩笑话,可林声当真了,他太想出版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了。”

这句话一落地,沈恪的心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这是他的第一本书?”

“第一本,还没出版的书。”编辑说,“其实我也不算是他的编辑,就是以前合作过,林声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写手,每次有机会,我都希望他能争取一下。”

远处来了一辆出租车,编辑抬手招呼。

“车来了,赶紧走吧,这都后半夜了。”编辑说,“刚才高老师的那事儿你先别跟他说吧,我怕又落空,我去谈谈,等有着落了再说。”

沈恪此时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意外闯入别人秘密花园的过路人,撞破了别人隐藏起来的秘密。

他突然之间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林声的这个编辑朋友,只好点着头,赶紧扶着醉到不省人事的林声上了车。

出租车的门关上了,林声靠在那里还在睡着。

出租车司机问了一句:“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呢?

沈恪攥紧双手,用力到骨节都凸出了。

他看向坐在一边睡着的林声,在心里问:你说我们去哪儿呢?

沈恪很矛盾,他一时间还不能理清自己的思绪。

“附近有快捷宾馆吗?”沈恪问出租车司机,“我们就去附近的宾馆吧,我朋友喝多了,怕走得太远他半路吐您车上。”

司机一听这话,恨不得让他们立马下车。

司机师傅打开手机导航,还真在附近找到一家小宾馆。

打车只花了个起步价,沈恪在司机师傅的帮忙下背着林声去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不知道林声家住在哪里,也不可能带林声回家,只好开房。

宾馆很小,房间也很小。

沈恪小心翼翼地把林声放在床上,然后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他。

突然之间沈恪觉得喝醉的好像不是林声,而是他,他没法清晰地回忆起刚刚林声的编辑跟他到底都说过些什么。

他觉得头晕,呼吸不畅,于是走到窗边,开了个狭小的缝隙,点了支烟。

身后,林声睡得很熟。

沈恪用力地抽着烟,觉得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剥落。

那位编辑的话开始逐渐回荡在沈恪耳边。

很努力的写手。

他太想出版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了。

沈恪发现自己抽烟的时候手都在抖,其实不用再想了。

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有些谎言,已经被戳破了。

畅销书作家。

以后有机会,带你到书店找找我的书。

这些都是林声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沈恪全都记着呢。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今年的第一场雨。

沈恪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年的春天竟然来得这么早。

他回头看林声,对方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睡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的林声在沈恪看来就像是那天自己口中即将打破的瓷器,他明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打破,所以即便在此刻,看着完整的林声,也觉得他已经布满了裂纹。

沈恪被很多种情绪拉扯着,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沈恪问自己,明天,等到林声醒过来,他们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彼此?

他走过去,又回到了床边。

沈恪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伸到了林声的脸前。

他张开手,就像是电影里的人摘下面具一样,试图把那透明的面具从林声的脸上摘下来。

然而下一秒,沈恪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也戴着那样一副面具,他有什么资格先去摘别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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