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抛弃我”，心底一个声音炸裂开来，双腿跑起来，朝着客车离开的方向。

“皓子，皓子……”不停地喊着，这场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里面冲出来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正追着刚出站的客车。

追不上，他妈的就是追不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模糊的视线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大型车辆，连追的目标都消失的时候，灰蒙蒙的天色已经彻底被雨压了下去。

“为什么都要走？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韩放躺在泥水里面看着天，雨水太多了，不断地抽打眼里的一切。

雨夜，泥坑，韩放闭上眼睛，那些恶心的记忆又找到了出口冲了出来，不管不顾的肆虐加深对自己的伤害，记忆里漆黑发霉的深山里，带血的脚，肮脏的一双小手抱着头喊着“我错了，别走，别丢下我，我会听话的……”同样的雨夜，闪电雷声，韩放一辈子都管不住的记忆和梦魇，又来了……

韩立国打开门进来的时候韩放已经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阿放，你饿不饿？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有什么事和爸妈说，一个人冒着大雨跑到城外干什么……”

韩立国嘴不停地输出，韩放只是觉得脑子疼，没力气回话。

“好，我知道，”沙哑的嗓音里漏出流沙样粗粒的一句话。

本来没有欲望说话的韩放被韩立国突然抓紧了手臂摇晃了几下，还是一样的话，六年前，抑或六年后，虽然已经是韩家的儿子了，但是随着亲生父母几次上门要钱无果后，韩立国又开始像六年前刚收养韩放的那样开始给他“洗脑”。

“以后不管阿放去哪里，爸爸就去哪里，阿放是爸爸唯一的儿子，后半辈子就靠阿放了……”洗脑包内容基本核心就这几句。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韩放心里有装不下了厌恶，还有更多的对自己无力改变的绝望……

我坏掉了，不会再好了，也不想好好地活着……

人们不管年少，年长还是年老，生命都有么些瞬间觉得自己坏掉了，不会再好。

☆、第二章

九月的烈日下面，一块块迷彩色的矩形方队平铺在B市最简朴的高中，一中操场上，以主席台为中心所有新高一的学生一共20个班级，分成前后十个方块开始入学军训。

“各位新同学，大家戒骄戒躁，坚持严于律己，坚持……”看着主席台上的苟祝铭，韩放眼睛都在喷火。

初中三年的教学主任居然跟着自己的升学而升职，而且还是那个经常针对彭皓和自己的“著名狗”，韩放对高中三年的担忧突然又加重了很多。

著名狗还在主席台的那把从小卖部强行“借”来的彩色大洋伞下发表演讲，主席台左边一个晒得看不清五官的“黑面”教官身后带着一溜迷彩服都没穿好的学生踏着正步上了主席台。

“喂喂喂，各位同学，稍息！立正！”虽然才第三天但是身体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口号已经能自动反应了。

“稍息！立正！”黑面教官对着主席台上面一字排开的八个人又加大音量喊了一遍，结果八个人里面有一半一动不动地看着黑面，韩放觉得黑面的脸更黑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黑面对着这八个人重复了大概一百多遍“稍息，立正”，韩放在下面原地休息的时候都快看傻了，因为他觉得黑面傻得不是一两点，虽然他声音一遍比一遍响，但是底下的八百多个人已经都听出来黑面的声音快哑掉了。

“啧啧啧……傻缺。”

韩放身后传来一句肯定句带着鄙夷和不屑，笑了笑，韩放也觉得黑面确实很傻缺。

捶着自己僵硬酸痛的双腿脑子里想着彭皓前几天给自己发的信息，那张照片好像是在戈壁一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那张图之后给彭皓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哎呀，对不起，不好意思啊，胡阅你给老子死今天。”

后面的同学推推搡搡间猛地撞到了自己，说了句对不起又接着打闹，撞过来的人足足把自己挪了一米，韩放无声的忍下痛没打算动。

韩放心说还挺疼的，这冲击力就和李亚婷拿铁铲打自己的时候一样，眼睛却并没有向后看或者给其他任何反应，只是在休息结束的时候揉了两把自己的腰。

主席台上几乎每天都这样反反复复，苟祝铭每天说的东西初中三年耳朵都起茧子了，高中开始重温一波，但是那张脸让韩放下一秒想随身携带一个桶过来吐，而且还是大容量的那种，否则一次吐不干净。

军训唯一的乐趣就是黑面或者紫面教官每天都要抓一波“逃兵”进行八百遍的“稍息，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