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17)

作者:余酲 阅读记录

明明应该是疼的,他却神色凛然,毫不畏惧:“你想捏断我的手?”

傅宣燎紧咬牙关,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时濛很瘦,腕骨凸出,再这样的暴力对待下,几乎能听见骨头与皮肉之间因为剧烈挤压发出的咯吱声。

恨意几乎攀升到顶峰,傅宣燎粗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就算断了,我还有另一只手。”

时濛忍痛忍到脸色煞白,非但不求饶,表情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般的愉悦。

他抬起下巴看着傅宣燎,眼神甚至隐含挑衅:“就算断了,他也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听完这段往事,高乐成打了个哆嗦:“他是真不要命啊。”

傅宣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倒酒的时候,高乐成越想越觉得离谱:“你说他这种跟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的,连命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什么?钱?可他一千万买幅画眼睛都不眨。”

傅宣燎瘫倒在沙发上,仰面朝天花板摇了摇头,像在说没有,又像在说不知道。

高乐成忽然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傅宣燎偏过脑袋,递了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高乐成一拍大腿:“他在乎的可不就是你么。”

静默两秒,傅宣燎噗嗤笑出声来:“他那叫在乎?”

高乐成头头是道:“用尽手段把你绑在身边,不惜一切也要断了你对前任的想法,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

“这叫占有欲。”傅宣燎打断他的话,“叫自私、贪婪、损人利己,不叫在乎。”

如此荒唐的关系,怎么能称之为在乎?

哪有人的在乎是不顾对方意愿强行束缚,哪有人的在乎是别人有的他都要有,不管不顾地抢过来?

傅宣燎忽地坐直身体,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伸出胳膊摊开手:“打火机。”

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高乐成还有点纳闷:“你不是不抽烟吗?”

接过打火机,傅宣燎站起来,踱步到刚送进来的那幅画面前。

“这画随我处置?”他最后确认。

“当然。”高乐成说,“你想丢地下踩几脚都没问……”

话音渐弱了下去,只见傅宣燎单手推开打火机盖,拇指波动砂轮,火苗倏忽在眼前窜起,令他眯了眯眼睛。

不是没有犹豫,可是梦里的声音挥之不去,提醒他记住时沐是抱着怎样的遗憾去世的,更提醒他眼前的这幅画出自一个怎样残忍的人的手。

这令傅宣燎下定决心,将那炽热焰心移动到画的正中,招展的白色花瓣向内蜷缩,先是焦黑的一个洞,再迅速扩散开,直到整朵娇艳花儿的被火焰吞没,

火光肆虐,如张牙舞爪的魔魅。

傅宣燎冷眼看着,想象中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他想起了那个人画画时专注的样子。

可他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于是转过身去,故作轻松地说:“挺解压的,下回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周六之前的一晚,时濛总能睡得安稳些。

即便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的画被当成石板铺在地上,被千人踩万人踏……等到坐起身,翻过床头一张日历,醒目的红圈便发挥了抚平慌乱的作用,成功让他平静了下来。

日期右上角还有颗不起眼的小星星,时濛盯着看了会儿,又伸出手指戳了几下。

假日不用共进早餐,时濛上楼躲进画室,一待就是半天。

期间接到孙老师的电话,说上回那幅画找到买家了,报了个数,问时濛觉得怎么样。

时濛想也没想就说:“可以。”

孙雁风应下了,又问他最近怎么样,时濛说挺好的。

“那礼拜天过不过来呀?”中年男人在电话里试探着问,“老师买点你爱吃的菜,咱们师徒俩在家喝两杯?”

时濛垂低眼帘,似有犹豫。

孙雁风见他不说话,劝道:“一年就这么一次,反正在那个家待着也……束手束脚的。”

“束手束脚”这个词用得委婉,从四年前开始,每年的这一天,都很难熬。

时濛终究没有答应老师的邀请,因为傅宣燎今晚说不定会来过夜,明天可能会晚些走。

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

然而等到傍晚,还是没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从远处驶来。

画室里有张铺画纸用的大桌子,时濛在半米高的纸牌塔旁边又重新搭了一座三层高的楼塔,家中阿姨敲门喊他吃饭的时候,他手一抖,紧挨的大小两座塔瞬间倒塌,一起被夷为平地。

时思卉也回来了,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蛋糕先是愣了下,而后了然道:“提前一天也好,省得晦气。”

时濛恍若未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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