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第一天，康义照例是要过来盯盯场，他一过来就看见祈予化着戏院青衣的大浓妆，凤冠珠钗厚厚地叠在他的头套上，长长的黑发一直顺到大腿根，再加上一套密密实实的戏服，那水袖长得拖地，看起来就热得慌。

没多久，祈予的脸和脖子上就渗出了一点细密的汗。

康义看了有点心疼的，“我给你贴几个冰袋吧？这大夏天的，别回头捂出痱子来。”

“不了，回头要是在衣服上留下了水渍，那就更麻烦了。”

刚画好的妆厚实地糊在他脸上，祈予也不敢乱动，只简单地擦了下脖子，又用粉饼定了下妆，油腻感这才减下去不少。

反观另一边，傅衍穿着一身新式的衬衫西裤，留着一头时尚的短发，出场还有丫鬟持着扇子在一旁扇风，活脱脱一个富家大公子的形象，和一旁被裹成粽子的祈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偶然相视一眼，傅衍默默地看着他身上的装扮，看到最后，还是祈予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张泽拿了个扩音器，穿着短袖在太阳底下指挥，一脸严肃，“今天天气比较热，这一场又是开头戏，大家好好演，争取一遍过。”

苏文烨出于钟鸣鼎食之家，在出国留学前一直有听戏的习惯，这次刚从国外回来，他就应了自己表弟的邀请，一同去梨园听戏。

在听戏的过程中，他被金陵中人气鼎盛的青衣吸引，有了想要和他结交的想法。出园之时，他又偶然碰到了正和戏班班主吵闹的女主，想上前帮忙说理，却被女主讽刺是资本主义的走狗，不欢而散。

这一场戏是主角三人的首次会面，也奠定了三个人的性格，重要程度不敢小觑。

“第一镜，a！”

打板后，祈予按照张泽所讲的走位，缓缓走到傅衍跟前，先是迅速地瞟了他一眼，紧接着立马低下头去，不疾不徐地给他行了个礼。

按照剧情发展，苏文烨紧接着要问吴恒君的名字，但是傅衍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毫无动静。

这两秒的时间在张导的眼里，简直就像是一帧一帧地在会放，他皱了皱眉，刚想喊卡，傅衍却突然抬起了手——

他从旁边丫鬟的手中抽走那只雕花镂扇，轻轻展开，扇面挡在吴恒君面前，一边轻挥送去凉风，一边又为他挡去炙热的阳光。

苏文烨微微弯下腰，面色真挚又温和，语调也轻柔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动作，祈予微微一愣，但这几天的‘加训’早就让他融进了吴恒君的角色里，他又是抬头望了苏文烨一眼，这一眼中带着迟疑，但很快又低下了头去。

“口天吴……”

吴恒君已经快要跪到地上去，他行礼的姿态依旧标准，只是声音似蚊子，嗡嗡嗡地，“名恒君。”

“吴恒君？名字很好。”

苏文烨说着，一手持扇，另一手忽然抬起，近在咫尺。

吴恒君行礼的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想躲，但是还是忍住了，只是头埋得更低，像是要埋到地下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无礼。”

苏文烨察觉到他的反应，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善意地提醒，“你的珠钗歪了。”

吴恒君微微一愣，抬手一摸，果然珠钗斜斜地插/在发间，他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嗡嗡嗡地，“……多谢。”

第一镜就此结束。

傅衍顺手把祈予拉了起来，两个人站在大太阳下，祈予心中忐忑，傅衍神色更加自然，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看导演的反应——

刚才那一段他们两个人都有临场发挥，不过好在祈予反应快，接得住傅衍的戏，不然第一镜就毁得厉害，张导怕不是要变身羊驼，拿唾沫星子喷死他们。

“……”

张泽沉着一张脸，站在摄像机前把刚才那段反复看了好几遍，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越皱越紧，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片刻过后，导演终于点了点下巴，“小陈上去给他俩补个妆，再烤下去这镜头还能看吗？2号机位准备。”

祈予这才松了口气，不满地看了傅衍一眼，小声嘀咕，“下回能不能别这么突然？万一我接不到呢？”

傅衍抿唇一笑，笑意虽然不浓，但是却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你这不是接住了吗？”

祈予：“……”

拿着粉扑给他俩补妆的化妆师异常尴尬，制片在旁边看得有意思，插了句嘴，“两位老师不要打架，你们中间还夹着个人呢，这打起来伤及无辜的，是吧小陈？”

“？？？”祈予一脸懵，“没有啊，我们没有打架。”

傅衍也看了一眼制片，刚提起来的嘴角立马下去了，声音也淡淡的，“学术讨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