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单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崩溃了，他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

才18岁的年纪，他还没有去看过这世间的万般风景，他还没有吃遍人世间的万般美食，他还没有和林子秋一块，去完成一次旅行。

不甘心吗？对啊，真的好不甘心……

报告单被他扔在医院的垃圾桶里，他不敢带回去，怕被家里的那个人发现。

这个时候你往垃圾桶里一看，报告单上赫然是一行字：遗传性心脏疾病，无解。

很稀少的病情，一经发现，便没有办法治好，只能慢慢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声息，你只知道，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几近崩溃的他没有赶回到出租屋，他怕林子秋问他怎么了，他怕和林子秋分开，他怕下一秒他就会死掉，他真的很怕很怕很怕……

可就是因为所剩的时间无几，所以才更要在家呆着，好好陪一陪林子秋。

纠结再三之后，他还是回了出租屋，他曾经以为他可以住一辈子的地方。

他平复不了自己的情绪，应该没有人能平复自己的情绪了吧，所以一回到家，林子秋就发现了他不对劲，心里一直咚咚打鼓，却没有先挑明。

他等着江梓寒自己说，好好说，怎么了。

他没有问，江梓寒就心存侥幸，也不说。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慢慢的循环，竟一直也就这么过了好久。

四月初，江梓寒有预感，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就快没有时间了……

再不说，一切就都迟了。

于是那天回到宿舍，他们像往常一样牵着手，慢悠悠的上了天台，去看星星赏月亮，吹吹风，听听歌。

借着那晚上的风，江梓寒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他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了，因为他知道到，有人会比他还要害怕，所以他不可以害怕。

其实就算江梓寒不说，林子秋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

可心里猜到的，和耳朵听到的，终归是不一样的。

一个只是假设，一个是主人公亲口承认的事实。

他是哭了吧？好像是的，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个晚上的风真的好冷好冷，吹的他骨头生疼，他知道，他哥也好冷，他们相拥在一块，互相取暖，互相慰藉。

他们的血液仍然在流动，他们的心脏仍在跳动。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注定要行只影单，若是有冷风吹过，他唯一记起的，仍然是那个晚上的相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俩一下子消沉了。

其实也不算消沉，只是花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冷静，好好的想一想，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办？

又或者是，花一段时间让自己好好的，接受这个事实。

林子秋想，他是不是注定就要孤身一人，小时候没有父亲，后来林月也死了，到如今，到最后，他本以为会有一个人同他一块，白首与共，却终究，仍是错过。

仔细想想，双亲，那株小草，栀子树，乃至于他哥……

一桩桩，一件件，最终都会消散，远离他。

哥啊……

我该怎么办啊？

真的好疼！好疼啊……心，好疼……

哥，你……

……

又下雨了，属旧城独有的天气。

小巷上斑驳的痕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低空中溅起无数水珠。

他初次来到这个城市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

脸颊贴着脸颊，良久后，他将耳朵贴在对方胸膛右边。

好清楚的，真的好清楚。

“砰，砰，砰……”

一旦想到不久之后，同样的位置将不再跳动，他的心就像绞起来似的，一阵阵刺疼。

“哥……”

江梓寒将人捞起来，浅浅地吻着他的唇角。

“记住，这里，永远为你跳动。”

包裹着玫瑰花的葬礼很浪漫，可若不合时宜的出现，他想，那没有人会想要的。

——

生命，活着，死亡，存在，消失……

——

青春，少年，校园，家……

——

亲人，恋人，友人……

——

辗转东西，寻寻觅觅后，再回首望去。

哪又剩些什么呢……

——

踏过深渊后，迎接你的，是更加无尽的黑暗，深渊过后，仍是深渊。

——

.

第39章 我很爱你

四月中旬的时候，学校后面的那几束玫瑰花终于盛开了，只是边上围栏上面的牌子不见了，也没有人看着，更没有人说摘一枝罚100块钱。

栀子花太白了，白的太过纯洁，我们配不上，他觉得玫瑰花就刚刚好，就跟流淌的血液一样，堕落在深渊深处，即使如此，仍然骄傲地绽放着，散发着属于它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