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啕呼吸(119)

作者:梁阿渣 阅读记录

“什么?!”

意料之中的惊讶。

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恋人。

不嫌会尿床的我脏。在别人污蔑我的关头上替我出头。在别人侵犯我的时候赶来救我。在我尿失禁的时候脱了衣服给我遮着屁股光着膀子背我走出人群。因为他所以我想长大。也耐心地陪着我长大。也与我一起在长大……的男朋友。

林瑯安静地筹备出这段“一定会让他无地自容”的台词。

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倒是林父先点了点头:“看着挺老实,高高壮壮的,眼里都是你——挺好的。”

林瑯对这个回答惊讶,却也没形于色。安静了片刻,又说了一句:“我觉得爸你也挺好的。就是别喝酒了;或者喝了别烦我。”

林父讪笑:“好。”

“行。那……保重。我要赶飞机去。”

男孩儿说出了作别的言辞,林父于是忍不住追问:“过年的时候会回……”

没说完的句末被林瑯抱了自己的动作给撞到失声。

只顾着感受那个意料之外的拥抱,半晌,林父听到自己的男孩儿在自己耳边说:“嗯。会。”

不甘心服老,但“老泪纵横”怕是形容自己此刻面目的最恰当词汇。

-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陈逆给唐玉树打来了电话:“《春生客栈》已经上线两周了——在民宿公众号上的阅读量不错,增长趋势也不错。今天记得让林瑯发个微博提一句——晚上会上资源推!”

唐玉树乐了起来。冲着听筒“要的要的”两声,转回头来用胳膊肘撞林瑯:“你的小说要爆红了!”

这句话却遭到电话那头陈逆的呵阻:“先别急着吹牛!就算是蓝标奥美都不敢保证能把什么事情一推就红。林瑯在你旁边吗?”

“在。”

“你俩真腻!让他单独接电话。”

“我开免提不就行了?咋个?啥事儿要瞒我?”

陈逆不肯交代,只催促唐玉树:“快快!”

于是遭到排挤的唐玉树只好把电话塞给林瑯,然后杵在一边黑着脸。

不知道陈逆和林瑯说了半天什么之后,林瑯突然笑了起来,向唐玉树这边看了一眼:“这怎么还瞒他?”

陈逆一如既往地露出流氓气质:“动的是你的兄弟,当然要跟你说。”

唐玉树更好奇了:“到底有啥事嘛!”

林瑯没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笑。

笑到电话那头的陈逆不好意思了:“哎你们别在外面野了!快回来吧!该动手做事儿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瑯把手机还给唐玉树,欣赏着唐玉树那副被“八卦”的欲火几近焚身的模样。

“别在外面野了,快回去吧。该动手做事儿了……”

唐玉树不肯走:“先告诉我陈逆跟你偷偷说了啥子事儿!”

林瑯学着他们四川人的口音:“陈逆耍朋友了。”

“和哪个?”

“和顺儿。”

这俩居然凑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想着是“居然”,但林瑯其实也并不惊讶——他俩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

一个精致的小公子,一个粗糙的乡绅土豪……算是个不那么和谐、又天生一对的搭档。

拐了几个弯之后两人走在人流攒动的街头上,闲聊着的是陈逆和顺儿的喜事,林瑯心里想的却是关于自己;眼里看到的也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人流攒动,和一个与自己保持相对静止的、因此清晰可辨的唐玉树。

林瑯无意识地踩着地砖走着路。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幸好”。

“啥子?”

“没什么。”

母亲离世的很多年里,有的时候林瑯孤身一人走累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比当时的母亲还想死掉,比她还想离开。感同身受得了她对人寰的厌倦。

可林瑯却没像她,林瑯自己硬着头皮活了下来。

当然那种情绪,也不适合用“坚强”、“勇气”之类的词汇作定义……大抵是种“偏执”,是一种“我要看这一切还能多坏”的猎奇心态,是一种“因为这个世界不善待我于是我偏偏赖着不肯顺了这个世界的意”的对抗姿态。

很丑陋。

可林瑯此刻又感谢自己的丑陋。

就……大概是那种心情——

如果我曾软弱、如果我曾“臣服于恨”而活着……那我大可以与“恶意”为伍,大可以荒废人生,大可以自甘堕入泥潭化身吸血的虫——因为我变成腐朽,我有着比谁都理直气壮的动机和理由。

可幸好我没有。

幸好每一步都走对了。

幸好,遇到了你。

回神见唐玉树不说话,林瑯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

“我不就在这儿吗?”

他还是不说话,好像有点害羞似的,跑几步到前面去投那颗并不存在的篮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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