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员还未吹哨，她便已经腿软得不行，身上的肌肉无一不在挛缩着。哨响，身旁女生争先恐后地抢前排的位置，她答应陪林椿宜慢慢跑，于是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在一圈过后，她逐渐适应这种跑动的频率，摆动手臂调整呼吸，竟超越十来人跑在第一个。

还有一圈，嗓子眼仿佛冒烟，腿部肌肉酸痛不堪。她意识模糊起来，前方的终点线已钝化为一团光线，光线旁边站着个人，身上的光芒耀眼看不清长相，只是摇着一瓶水，大声朝她喊着加油。

她咬牙跑过终点线，不顾及身旁老师和裁判，径直扑入那人怀里。肌肉触感温热得很真实，鼻尖萦绕着一股草木清新的气息，那人有力的臂膀也搂住她，回以一个温暖的拥抱。

梦做到这里，很突兀地被中断了。窗外阳光倾洒进来，透过丁达尔效应看到光的形状，她意识懵了会，便听外面母亲一声一声催命式的“该起了该起了，七点了”。

裴抒雪从床上坐起，猛然想起什么，抓来旁边的手机看时间，七点零五。她脑袋轰鸣一下，忙下床换校服，将东西收拾好，草草吃了口早饭，往学校赶。

*

中午午休去图书馆偶遇陈芊芜了。她手里拿着本《资本论》，貌似是要还的样子，还在锲而不舍地翻看几页，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两人打了招呼，裴抒雪从书柜上挑了本短篇小说集，和陈芊芜一起坐在窗边看。

指了指她手里那本《资本论》，问：“这个，看得懂吗？”

感觉很高大上的样子，读完之后也许会凌驾在一堆人之上也未可知。

陈芊芜用手指抚摸了下书面，嘴角弯起，“实不相瞒，看不懂。”

之后她便向裴抒雪解释了为何会借这本书，自然而然地将那天白衬衣少年供了出来，凭着残存记忆和只言片语，描绘了那人相貌和气质，再表达了下自己见到那人的惊艳之感和心动之情。陈芊芜表示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姓名，但毫无头绪。

依据她的表述，这人的相貌……丹凤眼，白皮肤，清冷理性，出类拔萃的气质，貌似有一个人挺符合描述，正是俞祺日前追的那位宋学长。

没想到两个好朋友都相中了此人，这有点为难。裴抒雪打算回班后再朝俞祺探听一下情况，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告诉了陈芊芜，“貌似是高三的学长，叫宋嘉湛。”

听闻这个名号，陈芊芜显然是有所耳闻，但从未将人和名匹配过。她感慨了下名字好听，又陷入欲说还休情窦初开的状态中，甚至拿出了书页里夹着的粉红信笺，美名其曰“薛涛笺”，上面誊抄些诗词。

裴抒雪凑过去看，有些是赞颂少年美好品质的，有些是容貌，还有的表达相思之情。她随意拿起一张，簪花小楷写着“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被另一张惊艳住。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其独绝，世无其二。”

她指住这个，惊叹，“这个好美。”

不由联想到了埋藏史书的魏晋风流，赞颂名士嵇康和阮籍堪配。

陈芊芜也点点头，笑道：“是吧，我也很喜欢。”

下午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裴抒雪特意跨越几排桌椅穿山过海，找到和一堆男生群聊的俞祺。

她找了个想出去转转的借口，把人家引至楼层的沙发休闲区域。

按着人家肩膀坐下，开始盘问：“你和那个宋嘉湛，现在什么联系？”

虽然这样开门见山地发问有些老婆子作样，但两边都是好朋友，得把事说明了。

俞祺向来是对待感情不太认真，总是玩玩的心态，相处好的男生很多，但从没真正谈过一个。

但愿她对宋嘉湛也是“随便”。

俞祺将她也拉至沙发上，一脸坏笑，“你要审问我啊？”

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扬起嘴角仰头45度笑望了望墙壁挂的画，有点娇羞的神态，“没什么联系嘛，人家高三那么忙，哪有空去打扰人家。”

这么说来，可能真没什么联系了。

但语气里竟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她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收敛了自己脸上玩笑的笑意，背也挺直起来，“你真的喜欢他吗？”

这样问，俞祺八成也知道好朋友这是来真的，不免变得严肃，侧头一想，摇了摇头，“也不算很认真，本就是看有没有可能，有可能的话就谈，没可能的话就换下一个。”

好吧，还是她一向潇洒的情感态度。

裴抒雪扶额，勉强接受好朋友渣女的作风。

等下午放学后，俞祺说想去操场见识一下杨同学，两人便一同去，在网球场那边。

正赶上他弯腰从地上捡球，准备发球，球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径直有力地朝对面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