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没有说话，因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点透一个口子，那么本来被故意忽视的怪异就会喷涌而出了。

这么大阵仗，“猎鹰”那边明摆着是针对李开河夫妇而来，甚至并不在乎留不留活口这事。

他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向航却仍旧受困于其中。

孟江偷偷看了专心思索的向航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开口？

如果让向航察觉到“猎鹰”的介入，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可很多事情，即使孟江不说，向航也是能推算出个大概的。

“仔细一想，之前的猜测其实满是漏洞。”向航干脆趴在车上，微微侧头看着孟江，说：“痕检查了车上微生物附着的情况，发觉确实不像是刚落水不久的，这佐证了沈连浩的怀疑——摄像头最后拍到他们的身影也是在环城快速路上，但时间是腊月二十九日。”

也就是说，除非李开河和庄秀娟在路上住了两天，不然一定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晚上便落水了。

“那报警人的声音不是很像庄秀娟吗？所以中间的那两天空档期，会不会是她在躲什么人？”孟江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会更加让向航相信有个大势力在背后作乱，便有些心虚的加了句“当然，也可能是在等什么消息？”

“且不说她为什么迟了两天才报警，先说回‘小龙’的事。”向航手指轻轻在车沿叩着，“根据伤口状态看，杀害李静的凶手也很可能是左撇子，那么如今看来我们猜测的应该没错，凶手就是‘小龙’。但这样的话，假定坠湖时间真是腊月二十九，那么那天晚上正是‘小龙’要处理李静尸体的时候，虽说李静确实被抛尸露源湖，跟李开河他们的车坠湖地点出奇的一致，但首先动机就不对劲了。”

听到这里，孟江也突然反应过来了向航的意思。

因为“小龙”先出现在老皮家中，所以大家总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小龙”的目标是老皮，最后匆匆去了李家不过是因为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临时作出的决定。

就他和向航看到的场景来看，“小龙”最后在李家的行径也确实与之前缜密布置反差太大，所以应该确实是临时计划不错，那么无论“猎鹰”那边主要目标是谁，至少“小龙”的任务是老皮而非李家。

可如果是这样，腊月三十日还在老皮家没有离开的“小龙”，又怎么会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就决定要杀李家人了？如果他一直在老皮家看店，又如何能通过跟踪得知李开河二人的行踪？

这逻辑关系的问题其实不难发觉，只是孟江早已知道李开河一家和“猎鹰”有关，所以无论老皮是不是目标，他已经认定李开河一家被盯上了这个事实，便忽略了“谁是被城门火殃及的池鱼”这个问题。

“其次——”向航见孟江不说话，以为他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而陷入了思考，没有多想便继续说道：“李开河车上那个针筒表面，其实发现了一个拇指指纹。”

孟江一愣：“指纹？水里泡了那么久，指纹还能被保留下来吗？”

即使他并无刑侦实战经验，但好歹看过不少相关著作，知道经水流冲洗后指纹是很难被保留下来的。

“嗯，如果是油性指纹，因为油不溶于水，在某些情况下便可以被保留下来。”向航粗略解释了一番，语气也凝重了起来，“全车就只发现了那么一处指纹，像是有人故意沾了什么油性物质后才触碰的，其余的地方无论是车门、车窗还是手套箱把手，都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这个孤零零的指纹，就如同那个孤零零的针筒，散发着浓重的“人为故意”的气息。

哪怕很多事不用到大拇指也可以做到，但别处一点油状痕迹都没有就很不正常了。

针筒上的指纹清晰没有磨蹭的痕迹，所以嫌疑人应该是在戴手套前便接触了油性物质，随后戴手套翻找车内物品，翻找结束后才特意在水中摘了手套留下了一个带着指纹的针筒。

向航留意过比对结果，可指纹库中并没有记录那个指纹的信息，所以一时间也无法判断有心人让那个指纹出现在针筒上的用意。

“会不会就是为了让人知道，那针筒是人为插上去的？”孟江也没有头绪，只能猜测，不过任何猜测似乎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果然见向航也是一阵摇头加叹气，显然也无法确定。

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向航突然又开口道：“右手大拇指的指纹，如果‘小龙’是左撇子，那么基本可以证明当时跟踪李开河夫妻俩的不是他了。除非他特意弃惯用手而用右手，不然是不会在那个位置出现那样形态的指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