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迢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有多危急。程关这么大架势摆明了已经获得了陆斯城的授意，虽然他们针对郑钦亮而来，但免不了会对在不知情状况下同样有所行动的于深造成威胁，装作不知任凭郑钦亮被抓自然来得更安全，但于深肯定也想到了更深的层面——

郑钦亮不是没脑子的人，会是什么，能让郑钦亮明知自己性命堪忧还冒着危险去窃取？

可以想见，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才让他觉得值得用命一搏。

于深到陆斯城的房间时正好遇到从门里出来的郑钦亮，只是他的身影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于深知道时间紧迫，只得上前叫住了他，把人拉到了隐蔽之处，简明扼要道：

“程关正在基地门口守株待兔，等你自己撞上去。快把你偷到的资料给我，用我这个试试能不能混过去。”他边说便掏出了一个小芯片放到了同样带着薄手套的郑钦亮手中，“这是我刚从程关那里偷的文斌的资料，里面还有他的照片和一个遗言音频。”

郑钦亮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亮，瞳孔里像是点燃了希望的光，他把芯片紧紧握在手里，顿了一秒后还是将自己的那枚递了过去，随后问：“你在拷贝的时候遇到弹窗了吗？”

“弹窗？”于深不意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未遇到什么特殊情况。

破解密码后他本来很担心会有别的系统拦截，但是可以肯定并未遇到。

郑钦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可再次低头看向手中芯片时神情有些怅然：“陆斯城他们马上会有大行动，我攻破系统时很小心，应该不会留下痕迹，拷贝时也避开了虚假文件，所以这资料真实度应该很高。事出紧急，我本来还在担心怎么把资料成功送出去才好，眼下托付给你们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使劲紧迫，为了跟孟迢说明当时情况使得于深不得不再次回忆了一番，郑钦亮看着那芯片的目光也就越发灼热了起来，当时于深并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那样伤感的表情，只以为他是怀念自己的队长了，可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遗憾，遗憾再没机会亲耳听听文斌的遗言了。

“看来他的确是抓住了被关的机会，听了不少程关手下的闲聊啊。”孟迢感叹。

郑钦亮曾经跟他说过，被关不是坏事，反而是近距离接触程关手下心腹的机会，只要自己安分，他们无聊时少不得放松警惕闲谈两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中的信息有用无用只看提炼的人有没有水平了。

看来他的水平确实很高。

“你也不必自责，这是他的选择，总算没有愧对他自己的信仰，正如他所说，事出紧急，如果没有你的介入，他最后一样会死，而且会死得更加没有价值。”

孟迢能明白于深的无力，也并不想苛责他，尽管他换给郑钦亮的资料反而会助长陆斯城的暴戾，成为郑钦亮的催命符，但郑钦亮自己也必然明白就算不换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他选择接下了于深的芯片，因为他在基地内部停留了这么久，只有交出点东西，这事才能停在他这里。

这是为了保住于深，为了保住能把机密资料传出去的人。

孟迢知道于深方才必定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震惊。

郑钦亮接受过警方特训才安全破解了陆斯城的电脑系统，而于深终究没有那样高深的技能，不经意间便在程关电脑上留下了痕迹。

郑钦亮当时问他并不是胡乱问的，弹窗不是陷阱反而是正确的进入方式，只怕程关电脑中的防护系统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密得多，而于深的回答让他决意揽下这个责任，把于深的嫌疑彻底从众人眼中摘出去。

总之，在紧握着芯片的那一刻，郑钦亮就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

为了保住更重要的东西，为了死得有价值。

为了那听上去更像借口的执念，为了追寻他心中永远站在正义一方的、如兄如父的队长的脚步。

……

虽然前一晚的事让向建业和杨小柔心中有了些许疑惑和芥蒂，但儿子难得回家一趟，孟江也算是来做客的人，所以冷静了一晚上之后两人到底没有忍心苛责什么。

杨小柔一早便出去买了排骨，还把向建业派去了码头附近挑海鲜，午餐和晚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被扫地出门N次的孟江起床后看见餐桌上留下的两份早餐时，内心五味杂陈。

这感觉就像是见证自己的辛勤耕作的整片庄稼被天火烧了个干净，成了再无生命迹象的荒野，却在火势熄灭后在地里发现了几株破土而出的野草嫩芽。即使跟期待中的丰收已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幼小的希望仍不免让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