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孟江清醒以来展露的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意。

从孟江清醒开始，向航跟孟江说了很多个“放心”，似乎每个人都是安全的，一切也都进行得很顺利。

孟江明白，只有自己成了最让他担忧的存在，好在这份担忧终于熬过去了。

向航神色上的担忧并非出于隐瞒，而是心疼，毕竟在一起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这一点孟江还是能确定的。他知道向航说的都是实情，便也就真的随着他的安抚而放心了下来。

陆斯城居然已经死了，虽然不清楚这中间的因果，不过孟迢之前的计划他是有一定了解的，向航虽然没有明说，可陆斯城背后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周叔”了。

“海蛇”终究斗过了“周叔”却斗不过“猎鹰”，可惜如今年老的“周叔”如今手上再没有“猎鹰”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并非终点，清算还在后面。

孟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梦境，再一睁眼居然像是过了很长时间，许多事情在他沉睡时便走到了结局，那些他曾以为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事物竟然也随之轻描淡写地画上了句号，成为了轻飘飘的过去。

他望着向航惺忪的眼睛，忽然有点不敢问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怎么睡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效果呢？

本以为棉签上那点水珠的滋润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可孟江抿了抿嘴后发现嗓子的干痛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吞咽时虽然还有些痛，可到底没有那么想咳了。

眼见为实，可尽管向航实实在在坐在自己眼前，还在对自己笑着，可孟江却觉得向航并不好，很想伸手抱抱他。

向航就像个喜欢被顺毛的大狗狗，抱一下都像是一个最好的安慰，只可惜他现在动一下手指都费劲，身上了每断神经都像是处于失联的状态，任凭你大脑发送什么指令都置若罔闻，他除了干瞪眼以外连挤个表情都难。

孟江刚张了张嘴再次试图发声，就被向航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阻止了：“你胃出血，为了止血插了胃管，估计伤到喉咙了，还是别说话了，多休息。”

原来如此，难怪鼻腔也一直有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没有吞咽时喉咙的疼来得那么强烈，便被全身哪哪都不舒服的他自动忽略了。

可孟江听了向航的话之后并没有乖乖闭嘴，也没有要闭眼休息的意思，尽管眼皮都像是搂不住一样不停地要往下眼皮去，却依然死死盯着向航的脸，像是撑着在等一个回答。

等一个让他安心的回答。

手心像是被挠了一下，有些痒，孟江终于等到了向航的声音。

伴随着向航的那句“放心，我很好，你没事就好”，他像是被抚平了最后的忧虑，再也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睡意，重新落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次并没有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境来干扰他休息，大脑终于彻底放空了下来，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颇有闭关修行那意思。

直到耳边重新出现了来自这世界的声音，传来那沙沙的纸页翻动声，孟江才再次醒来。

这次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他只觉得睁眼后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不少。如果说上次看上去一切都像是“褪色的老照片”，那么这次便是“高清数码照”了。

随着生命力重新回注进身躯，视觉也回到了正常模式。

向航仍旧守在病床边上，他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眼下虽然还泛着青色，不过比之前好了些，估计是自己醒过一次之后让向航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地面。

孟江一睁眼没费半点劲就见到了向航，感叹自己真是每次都很会挑时间醒，没有给大脑任何失望的机会。

这回他才有了余力扫视了一番自己所处的环境。

病房不算太大，边上并排还放了一张床，结构看上去更简单一些，并没有那么多仪器在，可见是陪床专用，可见自己所在的是个单人间。

他上次住院还是中枪那次，一睁眼看到的也是陪在一旁的向航，不过那时候住院条件和这次比可是逼仄多了，只有个小围帘划出的范围可供活动。

喉咙里还是干，倒是没有那么痛了，异物感也没有了，想来是医生预估了他的苏醒，便提前拔除了已不必再用的胃管。

比起上次睁眼时的“半死不活”，这次醒来对孟江来说才真正算得上是“劫后余生”。

纸页翻动的声音来自向航，他正在对着床头灯翻看着什么，或许是孟江醒得太无声无息，他并没有察觉到，像是还沉浸在那纸张之中一样，神色怔愣。

孟江依旧没有转动头部，而是侧着眼睛看了过去，只能看见向航在翻几张没有装订成册的纸，认真程度让孟江怀疑他是把案件资料之类的东西偷偷带出警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