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意思，仅仅是非常自然的询问。

“外公外婆去世后我就被接到孟家了，那时候太小所以其实对于饺子包法也没什么印象，果然还是跟你一样，对馅儿的记忆更深一些……所以这包法也不是跟我外婆学的。有点可惜，我外婆包得应该更好看的。”

“你包的也很漂亮，带着记忆吃，味道肯定也好！”向航有些急着开口，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那你这个‘饺子评论员’一会儿可要多吃点儿，给我也提提改进意见。” 孟江颇为受用地接下了这份夸赞

向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便低头继续擀皮去了。

看似认真，实则完全在想别的，饺子皮快擀成手抓饼了才回过神来。

瞥了认真的孟江一眼，向航清了清嗓子：“我没关注过那些传闻的。”

“市局忙嘛。”孟江没想到向航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对，毕竟向航是个刑侦人员，被他说得跟天天守着娱乐版跨听八卦的下岗大妈似的，想象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这场面太辣眼睛，赶紧道歉：“那些都是真的假的混着说，为了博人眼球没什么价值，你确实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在那上面。”

“不是的……其实市局也有你的档案，就是不那么详细。”向航却像是没有听进去孟江帮他给出的解释似的，脸上都泛了一层红晕。

任凭谁，面对一个声称手握你档案的人都很难保持淡定，孟江也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能说会道，动不动还在队里挑刺的向航，此时简直要无法正视频频吃瘪的自己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向航急的耳朵尖都通红，“哎……我是想说我……我想了解你，不过不是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录或传闻，而是跟你的相处。你想让我知道什么自然会说给我听，不想让我知道，我不会利用这些手段去知晓的。”

向航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紧张时手还不自觉地握着擀面杖，还时不时随着情绪小幅度的挥动着，加上涨得通红的脸和耳朵，活像是上门寻仇的“社会你大哥”。

尽管话语极尽凌乱，却道出了真情实感的尊重。

孟江被他认真的态度逗笑了，包完了手中的这个饺子便停下了动作，仰头认真看着站在灯下的向航，看着他高高的眉骨和下面印出的一小片阴影，他的眼睛正隐在那小片阴影中，却闪着清亮的光。

“向航，谢谢你的尊重。”

以往孟江一直叫他“向警官”，只是向航头一次从孟江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只觉得从没注意过自己这名字取得原来如此好听，脑子里那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按了静音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又重新大声播放了起来。

他想开口打趣两句，却被孟江眼中的认真震得魂都散了，完全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差不多够了，我先去下一锅，你就去看会儿电视休息一下吧。”孟江话音落下没两秒，便匆忙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脸上也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带了过去。

望着端着饺子飞速钻进厨房的孟江，向航心里乱成一团，孟江的态度让他不摸不清也看不懂，一时说不上来是高兴好还是烦恼好。

他明白了自己的尊重，那别的呢？

第34章

现如今倡导文明社会，大众彼此之间其实有着比从前更多的尊重，所以孟江并不是个多么缺失这份对待的人，但或许是因为话题触及了他最痛恨的曾经，又或者是向航太真诚，所以让他有了想认真对向航说声谢谢的冲动，即使知道向航说那些并不是为了这声谢谢。

身为一个写文的人，经常会为不能很好地用语言完美表达脑子里的所思所想而苦恼，所以孟江看书时也会不自觉地去关注学习。比如“心头像是被小猫爪挠了一道儿，泛着丝丝密密的痒。”这种，因为很生动，所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他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所以并不太能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能去想象。

刚才有一瞬间，孟江觉得自己真的体会到了“有动物把魔爪伸向了心头”的感觉。

不过过程不太一样。

他的心头像是被野性十足的棕熊狠狠拍了一爪子，几乎拍散了他一直以来习惯性保持的坚强和无谓，失去了高驻在周围的城墙，曾经那些被称为“童言无忌”的恶毒言语，穿越时间轨迹便又要见缝插针地顺着伤口往里钻。

小猫爪却在这时抚了上来，轻柔温暖，抚平了一切。

他对着一锅随着滚水翻腾舞蹈的饺子沉思，眼见着已经有几个因为不堪折磨“皮馅分离”了，这才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了凉水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