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妄/十九春+番外(20)

作者:熟茶/诗无茶 阅读记录

杨起嘴里斤斤计较着,脸上却是嬉皮笑脸的,我知他是在同我胡闹,捉摸不透他到底要干嘛,冷冷对他说了句去找林深时后翻个白眼又准备躺下,他眼疾手快拉住我,唉唉唉!别睡啦!林深时来还钱啦!你不出去这钱到不了手!

我被弄得一头雾水,索性把被子往里甩开,彻底坐起来,极不痛快道,什么意思!

他悠悠朝床脚指了指,今早五点就有人抬金抱银来下聘了,要把我这镇园之宝娶回家。

我这才正眼去看了那大红袍子,是上好的蜀锦,长衫套的对襟马褂,纹的金丝流云边,肩上暗银线绣了条盘到肋下的龙,活灵活现,俨然是苏织阁云娘的手艺。

云娘此人,禾川的“天赐手”,奈何只绣婚袍,且一年只绣两套。比我唱戏只唱二十四还执着,大罗神仙来了也不改的规矩。

我看向自己刚才把喜服胡乱揉成一团丢向床脚的手,在心里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杨起朝外瞧了眼天色,转过头,你再愣着,耽误我收钱,我可就自己上手了?

最终被我一个枕头打出了门。

收拾洗漱完懒懒步出院门,十二那小子竟也来了梨园。

不只十二,梨园大门站了太多的人,或宽或窄的背影挡住了我企图朝外观望的视线,目光所及都是肩并肩,人挤人。

我这才听到似是街尾由远及近传来的奏乐鸣唢,混着鼎沸人声,好不热闹。

十二机警,一转头就看到了空落落院子里踱步而来的我,两眼闪着精光,扯长了嗓子,不像是说给我听,倒像是在向四面八方宣告我的到来一般:“三爷!你的将军八抬大轿娶你来啦!”

周围人闻声望来,推推攘攘散开,朝左右退着,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我出门眺望,哪有什么八抬大轿,远方徐徐蹿来一条从头红到尾的游龙,打头的是开道执事,其次两匹挂花黑马,林深时骑在右边那匹身上,穿着同我一样的马褂,再往后十六个小厮抬了四个亮漆松木箱子,十二条棱横镀金边,竖挂红纱,锁扣搭的和田玉镶金壳子,箱子后跟了十二人,两列六行敲锣打鼓,举筛镜的紧随其后,跟着的举伞人作了长龙的收尾,再隔了一段距离才见撑鞭炮杆子的不远不近地跟着。所有人头顶红花鹿皮帽,腰系云纹亮缎带。整个队伍浩浩荡荡,两旁路人皆是见者咋舌。

林深时行至梨园,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

我听见鞭炮声,锣鼓声,嬉笑声,议论声在我耳边一霎皆寂,只见得到他嘴唇张合:“阿妄,我来赴约了。”

约是旧时约,人是当年人。

林深时一袭红衣烈马,了结了我十八年的执念。

身边陪聘倌的声音悠长响起,对着杨起,像多年前的老公公宣旨:“余幼时无心,少时失信,欺莫郎十八载真情。理应请罪负荆,念婚事为大,今特以良田十亩,宅屋十座,黄金白银各两千两,诚向梨园下聘,愿此生共存长歌,与子同袍。情真切切,誓不违约。如此可得莫家三郎归否?”

杨起不知在哪儿薅了个酒壶用食中二指提着,抱臂靠在门前柱子上,似醉似醒,大手一挥:“嫁!”

林深时望着我。

我笑,你可曾考虑过我不会骑马?

他翻身上马,朝我伸出手,你自是与我同乘的,那马另归他人。

话音刚落,杨起扔了酒瓶,瓶碎声起,他踏镫拉辔,居高临下望着我,挑眉道,长兄如父,我怎可不送你这一程?

我上了马。

唢呐铜鼓声又响起,鞭炮放了一路未歇,老街也被覆了一身红衣。

队伍竟是行至了林府。

我看着匾额梁柱上满挂的红结,饕餮胸前也系上的红花,比除夕夜行头还隆重的一排灯笼,有些恍惚。

连夜排好的喜酒桌子摆了通街,门口迎亲的小厮丫鬟站得规规矩矩,脸上却是压不下去的笑意,眼睛忽闪着朝我身上瞟,那夜向我讨红包的小侄儿似乎又长高了些,躲在朱漆大门背后同他姐姐只伸个脑袋出来望着,吃吃地笑,唇下露出两个掉了门牙后的小小黑洞。

这是禾川最张扬的二月。

我与林深时被迎进正厅,一众丫头孩子终是忍不住,像得了特赦令,一窝蜂涌在我们身后亦步亦趋地看热闹。

唢呐还在吹,锣鼓也没停。

跨了火盆,见林老端坐高堂,林家大哥二姐各坐两侧。杨起不见外地登步上前,同林老并坐。

林深时笑,林老一眼狠狠瞪过去,还笑!做什么都毛毛躁躁!娶亲这种大事是一夜之间就能万全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说我们林家轻贱了莫先生!

说着拐杖就要抬起来,二姐急急忙忙上去拦着,嘴里念念有词,大好的日子,以后慢慢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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