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祯。

这是他爱到心坎上的秦祯。

秦祯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衣角，“决哥哥…”泪汪汪的脸蛋仰起来，专注地看着他。

这是秦祯。

这是秦祯自找的。

他把那只小而轻软的手捏住了。

18.

不上学秦祯也挺高兴的，他不太高兴的一点是宋三把他的材料收拾收拾报给了舅舅，说要把他送到国外去。他哪听得懂外语啊。

“把我送到中国人多的地方也行。”坐在宋决腿上，秦祯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天宋决留下来了，留下来就一直陪着他。除了不拒绝他之外，其余的还和前阵子一样，不冷不热。

是宋鸣在忙里忙外，回来了和宋决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瞒不过他。”

“瞒不过就收进来。”

“收进来？”

“总比无穷无尽的结果要好。”

秦祯能感觉到宋决内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他仰着脖子看他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在宋决怀里趴着，却感觉像趴在石头上。冷冰冰的。

他能感觉到宋决以前是很爱他的。

爱变冷了，他不适应。

宋家兄弟谈话他插不进去，两个人像合力把他罩在外面一样。生平第一次在人群中失了焦点的地位，他心里有点急，皱着眉自己起身站在地上。

宋决也不拦他。宋鸣更是挥挥手，随意地把他推开了。

秦祯在原地站了一会，歪歪脑袋，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觉得冷，就跑回了屋里。掏出藏好的黑白机，给苏畅打电话。

他转学的事还没跟苏畅说过呢。不知道苏畅替他把作业做完了没有。要是写完了，可白写了。他都不在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秦祯忽然感觉到惆怅。

苏畅开学没见到他，心里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那时候正忙着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央享受着被追捧的快乐。

从来没这么想过。

苏畅会想他吗？说过爱他的人都会想他吗？

他很少想他们。

他的世界里新鲜太多，怀旧太少。

苏畅没接。

秦祯把手机收起来，在床边上荡着腿。

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外界自由联络的机会了。

上车那天是宋决送他去的，秦祯在家无聊了好一阵，只有收拾行李的时候才觉得有意思了点。零零杂杂地翻出来好多小东西，一大半都是宋决给他的。

最近收进来又没弄丢的只有宋啸的那支骨笛。只玩了一次，还是和宋决一起吹的。

宋决、宋决、宋决…原来他的生活里一不留神有好多宋决的影子。

其他的东西都封进了箱子里，秦祯照例还是只捧着自己装玻璃珠的小罐子。

他来的时候是这样来的，走的时候又这样走。

莫名地恍惚起来。

宋决开车稳，速度稍微有点慢，玻璃珠子偶尔在罐子里相互碰撞，声音也是轻轻的。

“我想妈妈了。”

秦祯忽然说。

没指望宋决会答理他，但宋决忽然就接了，“走之前，去看看她吗？”

秦祯望着他的侧脸点点头。

19.

每年清明的时候宋闻都会派人领着秦祯来看看宋闲。自发要求过来，还是第一次。

秦祯不喜欢墓地里冷清寂寥的氛围。

也许不喜欢并不准确，应该说，他害怕。

父母的离世是突然的，一瞬间的事情。小秦祯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那时候还在和宋闲怄气，发誓再也不理妈妈了。打过最后一通电话，他再也没有机会听一听妈妈的声音。

他没办法把冰冷和温暖对等在一起。遗体告别的时候他对拎着他往前站的保镖拳打脚踢。

说没就没了。

再爱也没用。

说没就没了。

他忽然就有些恨宋闲，为什么不像说好的，陪他长大？他气得回去把有关宋闲的一切都砸了，扔了。只剩下一盒四散的玻璃珠时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后来的事他不记得。听人说他哭得脱水了。

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舅舅说以后到舅舅家里去住，家里有三个哥哥，他们会对他好的。

第一个见到的是宋鸣。

宋鸣嘲笑他，欺负他。

秦祯想，舅舅是个大骗子。他必须要很努力，才会有人爱他。而哪怕是这样，也再也不会有人像妈妈那么爱他了。

这些爱都是假的，也靠不住。

他要不停地、不停地去寻找新的爱。

最新鲜的时候，才是最热情的。

热情无限接近于真挚吧？

秦祯站在碑前没说话，拿手指去抚摸“宋闲”两个字的纹路。

妈妈，我要出国啦。宋鸣说去的地方很远，他们要把我远远地扔了，好眼前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