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221)

“哥!别在这里。”盛望箍着他,“别在这打。”

“小添!”盛明阳和小陈的声音也夹在里面。

护士医生都赶了过来,四周全是人,男女声混成一片,尖锐地扎着大脑,像浅池里聒噪的蛙。

“我跟你说过别找她——”江添带着一身低气压,满脸阴郁。

“我没找她!”季寰宇踉跄着站直,脸色同样很难看,“我没找过她!”

“不是你还有谁?”

“我……”

他欲言又止,少见地在人前爆了一句粗,擦着嘴角磕破的地方低着头无声骂了句“操”。

“小添!进去再说,先进去。”盛明阳横插过来抓住江添胳膊,盛望在后面半抱半拽着,把他拉进了903。

江鸥就站在那里,一贯扎得齐整的头发松散着,垂落了几缕在脸侧。她垂着目光,拉着嘴角,眼下微微浮肿,不知是哭过还是单纯太过疲惫。

江添想叫她一声,还没张口就看到了扶着床栏的人。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人陌生又眼熟,陌生在于对方病入膏肓的模样,眼熟在于对方抬眸看过来的神态。

他愣了两秒,终于认出来。这是那个跟季寰宇在昏暗卧室里纠缠不清的男人。

江添不记得那人的脸。幼年时期长久的排斥让他遗忘了长相,像刻意打上去的马赛克,但他记得对方惊愕的眼神,那一刹那的对视令他恶心了很多年。

以至于再次见到的这一刻,那种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又来了。

江添脸色瞬间冷下来,下意识摸向后颈的疤。这个动作落在江鸥眼里,她僵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头哑声问:“小添,你认识他啊?”

虽然是个问句,但她的语气却是笃定而麻木的。

江添摇了摇头,幅度小得仿佛只是动一下。

“你认识他。”江鸥又说了一遍。

江添这次没再否认,而是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认识他的?”江鸥声音很轻也很慢。明明只是站着,却好像极费力气,“是见过么?在附中那个老房子里?”

过了半晌,江添才拧着眉含糊应道:“嗯。”

“所以……”江鸥咽了一下,像是在把某种翻涌的情绪摁下去,又像是在努力压着恶心,“所以你知道了?你知道他跟你爸……他跟季寰宇什么关系?”

“嗯。”

那个瞬间,江鸥感觉有点心疼。但巨大的荒谬感铺天盖地淹没过来,以至于她挣扎在其中,忽略了那点酸软的刺痛。

她说:“所以就我不知道。就我一个人、跟傻子一样、什么不知道。”

“小鸥——”季寰宇叫了一句。

“你别叫我!”江鸥声音快破了。她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尖锐的音调,“你不要叫我,我恶心!”

其实来医院之前,她觉得自己是可以保持理智的。杜承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地看,每个字都看得很清楚,没有崩溃也没有混乱。只是觉得冷,从胸口到四肢冷得打颤。

杜承说“寰宇打给小添的钱全都被退回来了,一分没收,他一直觉得自己没尽到义务。”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还没有变成空白,甚至还给江添回了一条微信。

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的,没想到只是情绪太浓了,堵在了路上,直到这一瞬间才汹涌爆发。而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说:“我真的觉得好恶心啊季寰宇。我18岁就跟你在一起了你知道那是多少年吗?我这一辈子就一次18,你能还我吗?我因为你跟我妈吵过多少回架你数过没?!她年纪大了记不清人了还抓着我跟我说,你别一门心思惦记着那个男生,妈比你识人。我哄过她多少回?我跟她说了多少次放心?我妈到走都没放过心。你能把她还我吗?你当初跟我说,儿子你会照顾,你照顾了吗?我把他接回去的时候,睡着了帮他盖个被子他都躲你知道吗?”

季寰宇僵在那里,形容狼狈。既像被迫游街示众又像反省。既恼怒又羞愧。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跟杜承混在一起。”江鸥说。

她第一次这样言语直接地戳向某个人,一个弯都不打,怎么尖锐怎么来,像是崩溃前的歇斯底里:“小望——”

盛望突然被叫到,愣愣地看向她。

江鸥指着病床边的男人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盛望动了动嘴唇,他有点心疼江鸥,想让她别这样。因为她每一句话都是双向的,既扎了季寰宇,也扎了她自己。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劝阻,不止他,这里谁都没有资格劝。

“他是阿姨的中学同学,就坐阿姨后面。”江鸥认真地说,“阿姨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之一,有了孩子我当干妈的那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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