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58)

他打了个停顿,略带无语地点明主题:“效率高,省事。这样说懂了?”

“懂了。”盛望抬起左手,就见他三根手指捏了个“七”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到的最长一段话,87个字。”

江添:“……”

窗台就在书桌边,江添坐着的地方离盛望不远,抬手就能抽他。

见对方直起身,盛望连忙捂着半边脸把椅子往远处挪一下。却见江添仗着手长,替他把台灯拍亮,面无表情地说:“做你的专题。”

盛望“噢”了一声,又要张口。江添已经低头看起了本子,毫不留情地说:“没做完别张嘴。”

盛望睨了他一眼,啧声道:“管得倒宽。”

江添冻着脸抬起头,盛望立刻伸出两根食指在唇前打了个叉,以示停战。

盛望做题不老实,规规矩矩的坐姿会阻塞他的脑子。以前在自己卧室里,他刷一会儿题人就到了桌子上,再刷一会儿就能上窗台、然后是床和地毯。

物质是运动的物质,做题的盛望也是。

在江添这里,他起初还算收敛。做着做着兴致上来了,两脚往桌底横杠上一踩,椅子四条腿就悬空了俩。长腿一曲一伸,椅子就开始摇。

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猛地想起来高天扬提醒过他,坐在江添前面干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这样踩着椅子在他眼前晃,他会烦。

盛望条件反射缩了腿,书桌前铺了一块圆形地毯,椅子脚落在地毯上并没有什么声音。他心虚地转头瞄了江添一眼,却见江添眼尾薄薄的褶也轻抬了一下。

他的眸色在光下显得很淡,仿佛贴了一层透薄的水玻璃,视线浅浅地扫过来,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

不远处的巷尾恰巧有车经过,车灯远远透过窗玻璃照进来,从左边滑到右边。

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微光惊了一下还是别的什么,盛望倏地收回目光,垂眸看起了书页。

他食指慢悠悠卷了半天页角,才真正把题目那行字看进去。那之后又过了好半天,才抓笔写起算式来。

之后的题目如有神助,写得顺风顺水,比平时快得多。盛望做完四页题目花了一小时,江添看软面本居然也看了一小时。

甚至盛望合上题集伸懒腰的时候,他都还在翻页。

“你还没结束?”盛望问。

“还有一点。”江添总算舍得从本子上抬起头了,他问:“习题做完了?”

“做完了。”盛望掏手机看时间:“这还不到1点半呢,我居然搞定了。”

“有什么问题么?”江添问。

“没有。”大少爷借着伸懒腰的机会挂在椅子上,一脸骄傲。

他本来以为会有的,不然也不会找借口来江添这里。但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好,给足了他面子,平时棘手的题目今天都变得格外乖顺,正确率高得惊人。

盛望兀自琢磨了一下,总结说:“你这里风水有点好,养脑子。”

凭借如此见鬼的理由,他在江添卧室连蹭了两天空调。

盛望每次敲门都是深夜,12点刚过,楼下江鸥早已入睡,半栋房子都悄寂无声,唯有他俩门前留着灯,偶尔有人语。

起初,他们没觉出哪里不对劲。

直到周五这天,一个意外不经意打破了定式——盛明阳终于在焦头烂额中抽出空来,回了一趟家。

司机小陈去机场接他,送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本着不打扰家里人睡觉学习的心理,盛明阳谁也没通知。

周六周日就是第一场月考,盛望这晚没再刷新题,而是把笔记和专题集上的难点圈画出来,准备找江添梳理讨论一下。

他拿着书本敲开隔壁门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了密码门打开的“滴滴”声,接着是二道门钥匙转动的轻响。

盛明阳在外常抽烟,偶尔会低声闷咳一下。那声音盛望听了十多年,太过熟悉,隔着门也能分辨出来。

他爸那声闷咳响起的时候,盛望懵了一下。他游鱼似的钻进房内,慌忙把门关上了。

他背抵着门悄悄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再一抬眼,就见江添搭着毛巾,手指抓着一杯清水的杯沿,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这天洗澡有些晚,头发半干半湿,发尾细碎的水珠悄悄凝结,又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滑下来,洇湿了灰色短袖的领口。

他朝门的方向掠了一眼。

盛望悄声说:“我进门的时候,我爸刚好回来。”

江添从门边收回视线,眸光微垂着落到盛望身上。他静默片刻,忽然说:“你为什么这么慌?”

夜色沉寂,不知哪棵树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明明是夏末,却像仲春的一场惊蛰。

盛望心里倏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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