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纯+番外(244)
既是旧人旧事,本该轻松自然地提起。不过他们都还年轻,离笑谈往事的境界,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们到时候也去看看他。”岳人歌说。
梁川葬在薛山公墓。
花都东圆区和下沙区之间有一座隆起的山脉,据说是本城的风水宝地。风水好的地方当然要用来做坟墓,于是花都的公墓就建在这座山上。
四月,正是草长莺飞,柳丝拂岸的季节,两人开了车,去薛山看梁川。“本来前阵子就想去的,”岳人歌感慨,“但一直抽不出时间。梁川这孙子也是享福了,白白躲过这一遭。要是他还在,不知道要怎么叫呢。”
“川哥也不是那样爱抱怨的人。”
岳人歌顿了顿,微微笑道:“……也是。”
“听说朱珠辞职了。”过了一会儿,岳人歌又说。
李牧忽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诧异,“从花朗?”
“嗯。”岳人歌点了点头。
李牧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她从花朗那里已经得到了不少机会,论理,应该会继续在那里待着才对。
“听老赵说,流感之前她就辞了职,回老家准备开酒吧。”岳人歌说,“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开起来了吧?”
李牧笑道:“她本来也是想开酒吧的。”末了便不再说话。岳人歌笑着瞥了他一眼,“羡慕?”
“也不是,”李牧淡淡地,“每个人的节奏不同罢了。”
不管怎么样,朱珠还是踩着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虽然眼下餐饮业的发展有些艰难,但以朱珠的实力,应该是能支撑下去的。李牧一边开车一边想,从前自己那样执着地跟朱珠比,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呢?
朱珠或许是个成功的典范,但自己未必也要跟她走同样的路。
这世界上有千万个选择,有许多选择无分对错。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作出选择之后,不后悔而已。
岳人歌笑着看他,“你变了。”
“是我成熟了。”
薛山公墓在山脚下修了个停车场,他们停了车,拿了鲜花和果品到入口处作了登记,一步步拾级而上。权当作踏青。
李牧从不知道,原来在这样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竟然也有这样远离尘嚣的去处。也因为春日暄和,那一枚枚矗立的石碑并不显得阴森与恐怖。不知道梁川在这里,会不会也和那些长眠此处的魂灵,举杯同饮?
不过,以他的脾气,大概也有很多看不惯的人,然后互相斗嘴吵架吧?
李牧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嘿,严肃点。”岳人歌提醒他,脸上还带着笑,“要是梁川知道了,非得托梦来敲打你。”
“要见他我高兴,高兴了自然要笑。”李牧说,“川哥肯定能理解。”
岳人歌把手上的东西丢给他提了,“你最近倒是口齿伶俐。”
他们带了鲜花,带了果品,都是常见的祭礼。现在文明祭祀,不让烧香,李牧掂了掂篮子,发现里面有一支包装好的葡萄酒。
他眼尖,发现是在济慈院买来的另外一支。岳人歌统共只带了两支酒回来,寄给李牧家里一份,另一份原来在这里。
“你……”
岳人歌笑着抬起手,“嘘”了一声,“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梁川就好这么一口,好不容易来看他一次,总得把礼备足。”
李牧笑着点点头,心头不免发酸。
他原以为,人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但又并不完全如此,人总会走的,或早或晚,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那么他的魂灵便永远不灭。
梁川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他孤独地来,孤独地走。但幸运的是,他还有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想念他的人。
“到了。”李牧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好像就在那里。”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李牧正欲上前,岳人歌轻轻拉住他的手。
李牧诧异地回过头,岳人歌抿着唇,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他们悄声退到一边。那是赵升焉。
天气暖了起来,赵升焉穿一袭白衣,跟前阵子相比,又瘦削了不少。面上的神情说不上是哀戚,也看不见欢愉。他盘腿坐在梁川墓碑前,似在喃喃自语。再一细看,那石碑已经被擦拭得干净,前面已经摆了鲜花和果盘,看样子,该做的,赵升焉已经全做了。
知道赵升焉会来,可没想到这样巧。又一想,这本就是踏青看望故人的好时节。李牧看着赵升焉开了一瓶酒——正是李牧从法国给他带来的那一支——赵升焉一直舍不得喝,原来等的就是这一天。
“就让他们一块儿待一会儿吧。”岳人歌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