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夜暝坐在椅子上,看他细腻妥帖地将四个被角拢得平整,却也花了很多时光,显然这种事他并不经常做。只因是他,这才纡尊降贵地做这些杂事。
若是当年自己和致青好上了,致青也未必肯做这些事的。不过,作为主动的一方,这些事本该自己来做才对,如今致青和他一拍两散,他这想法自然是杞人忧天了。
致青毕竟年轻,对人对事不免苛求。他在独尊堡被囚了快有两个多月,也不知致青现在怎样了。
大概致青也不会想到,再离开他后,自己也会和他一样,对这个绝世的男子动心吧。
「小呆瓜又在想什么了?」闻人昊整好了床,将他抱回床上,「是不是又饿了?」
「不,不饿。」他慌忙回答。
「那是怎么了?」
「只是有些困了,想睡。」
闻人昊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困就睡吧。」说完躺倒在他的身边,自然而然。
罗夜暝看着他闭目睡觉,不由得目瞪口呆。和闻人昊同塌而眠么?他们什么也没表白,直接到这一步,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过他们像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通通都做了,自然也不在乎这一两件。
此时闻人昊呼吸平缓,神色平静,显然已是睡着了。
他无可奈何,只得躺倒在床上。
本来以为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谁知竟是一夜无梦。
睡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闻人昊的怀里。
他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爬出去,却见闻人昊温言道:「你那青竹功废了也罢,若是练到第九层以上,血液如冰,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
看他嘴硬,闻人昊只是一笑,说道:「晚上你还是有些怕冷,都缩到我怀里来了。」
罗夜暝面红过耳,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只知道自己有些怕冷,却是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自动寻找热源,趴到闻人昊身上去了。
闻人昊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堡,事情肯定很多的,我想忙完这段时间后就来陪你。」
罗夜暝脸红红的,被他摸了头,更是热得厉害,本来就对闻人昊有了难言的情愫,如今又被他这么对待,只怕是谁都忍不住。
闻人昊一直抱着他说话,罗夜暝心思混乱,只能含糊不清地答应了几句,闻人昊又让人拿了水来给他洗漱,陪他用了早饭才离去。
纵是他想一直忽略,也无法无视闻人昊对他的好,好得就像……恩爱多年的爱侣一般。想到此事时,不由得面颊微烫。
向来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必定会承担一片天空,却是不想……竟会有另外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让他感动得心潮起伏难平,甚至幻想生生世世这么相对。
只可惜两人身分地位容貌都差距太多,闻人昊或许永远不会对他有那些心思。
* * *
第16章
或许是闻人昊一直忙,竟然连续七、八天都没来找他,他不免有些坐卧不安。
最近和闻人昊之间变得越来越亲密,他也很少去花田那里坐着了,现在闻人昊不来,他立时又变得很是苦闷。
那花田里尽是毒花粉,别人不能久坐,他自己却是无碍的,只是他下体伤势还没完全复原,若是被人发现了,倒是有些不妥。
正踌躇时,便听有敲门声传来。
自从上次闻人昊破门而入,这门已重新修缮过,焕然一新。
罗夜暝擡头一看,却是那个叫陆修的药师。
「陆……陆先生怎么来了?」罗夜暝起身迎客,颇有些踌躇。陆修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倒是不好称呼。
「你叫我陆大哥便好。」看出他的不自然,陆修说道,「最近身体怎样?」
「还好。」
「还好么?」陆修撇了撇唇,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你脉象虚弱,唇无血色,显然是心中有事,愁思难解,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落下隐疾。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罗夜暝怕他看出自己脸上的表情,避开了他的目光。都说大夫可怕,没想到陆修年纪轻轻,竟然凭着诊脉就能发现这么多蛛丝马迹。
「你不说我也知道,堡主将你锁在这里,禁止你出入,所以你郁结于心,难以排遣,是不是?」
罗夜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的。」
「其实……堡里已不需要你那一味药引了,不过堡主仍然不想放你离开。」
「他对我解释过了,说是要确认毒性不反复。」
「若是反复的话,再请罗兄弟来堡里做客,罗兄弟也是愿意的罢?如今困你在这里,却又不将你放走,让你病情加重,实是有些不对了。」陆修顿了一顿,「我今天来就是想带罗兄弟离开独尊堡。」
「就这么离开好像不太好吧?」罗夜暝颇为踌躇,「听说闻人堡主有事出门,过几天他回来,毒性不反复了,我也可以和他道个别。」
陆修叹了一口气,只得说了实话:「堡主做事很是谨慎,我也只能偷偷将你放走,让你回去见一见爹娘,若是堡主知道,怕是会将你追回来。如今趁着他不在,罗兄弟倒是可以回家一趟。」
听到闻人昊不想他离开,他不由有些窃喜在心,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暖洋洋的很是快活。只是陆修如此好意,三番两次拒绝自然不妥,而且还会被人发现他的心思,只好道:「那陆大哥等我一等,我准备一下就走。」
其实这次分别,或许是再也不能见了。
这么一想,罗夜暝变得更是没了精神。
他在房中转了一转,委实没什么可收拾的,瞧见闻人昊送给他赏玩的珠宝当中有一柄匕首。这匕首的刀柄是由纯金打制,上嵌宝石,看起来甚为花俏,锋利却只能算是一般,他便将匕首贴身藏着,用来防身。玉箫和琴不好藏,于是便不拿了。
若是他真的在乎的话,便会来问自己要回来吧。
* * *
陆修早就准备好了钥匙,解开他脚踝的镣铐,又让他穿上堡里弟子的衣裳,戴上纱帽。堡里的弟子经过花田时,都会戴上纱帽遮住花粉,却是料不到会给人造成可趁之机。
陆修带着他走小路,一路上也没遇到行人,想必是陆修早就打探好了路径。
罗夜暝道了谢,想着此去一别,闻人昊不知会不会来寻找自己,心下忐忑不安。自己故意拿他东西,想要他寻来,若是他着恼自己偷盗他的东西,又对这小物看不上眼,又该如何?
听陆修说,闻人昊这一次出门要两、三个月才回来,这么说的话,闻人昊的确是想把他丢在独尊堡两、三个月不理不睬。
也许是他太忙,忙忘了吧,如果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他应该会对自己说一声的。
回去看一看爹娘也好,免得他们担心。到时如果闻人昊需要自己的话,自然会寻来,如果不需要,自己沿路回去独尊堡偷偷见他一面,也没甚么难的。
陆修说化功散的解药只有堡主知道,所以没能给他,他也并不介意,没了化功散的解药,以后要见闻人昊,反而有了一个理由,也免得自己还要绞尽脑汁地想。
他出了独尊堡,顺着陆修指明的方向朝前走。也不知有没有走错了方向,周围越来越偏僻,完全看不到人影,几乎是荒芜人迹。
他原来就病体未愈,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如今要到了晚上,而一路上不是灌木就是草丛,或是稀疏的山林。
此时浓云密布,很快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渐渐地,雨越打越大,仿佛瓢泼。
他身上已然力竭,再也走不动一步,只能软倒在地上,任凭暴雨如注,倾泻一般浇在身上。
身上被淋得湿透,他不由暗叹倒楣,但此时下雨也不是毫无好处。这一场大雨冲去了他一路走来的痕迹,若是再有人来寻,便极难寻到。不由心里安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