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罗星曜现在前来,却正好将他带走。
原来青竹帮的两个弟子听到楼上乒乓作响,便知道出了事,也不敢上来。那些弟子是想,以罗夜暝的武功都不能应对,送上门来自然只能给人下酒,却是不知罗夜暝武功已失。
正好罗星曜骑马到了金陵,于是众弟子便让罗星曜做主,赶回来时,闻人昊刚刚离开。
罗星曜担心自己的哥哥出事,敲门不应,这才推门进来。
他伸手一摸,便知哥哥是被人点了穴,忙为他推血过宫,说道:「哥哥,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你?」
罗夜暝并没有回答他,看到弟弟脸上的青气大盛,勉强笑道:「恭喜弟弟武功又有进境。」
罗星曜看到他面色难看,衣裳凌乱,露出的脖子和手臂处伤痕累累,都是乌紫色的痕迹,模样很是凄惨,不由皱起眉头:「哥哥,到底是谁打你?你快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罗夜暝很是无奈,弟弟不知情事,连吻痕也当成是伤痕。
他摇了摇头,不肯说出原因,只让罗星曜陪他回家,在罗星曜帮他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悄悄地将原本带着的纯金匕首放回被子里。
这匕首价值不菲,他不想再用闻人昊的任何东西。
罗星曜发现哥哥来了一趟江南后变了很多,原先两人心照不宣,什么话都说,但现在哥哥总是面带忧郁之色,让罗星曜十分担忧。
他小小年纪就已很懂事,罗夜暝既不肯说,他也不再问,按照罗夜暝的要求,两人一齐乘了马车回家。
第21章
罗星曜带着罗夜暝回到罗府。
罗帮主眼看着自己家出生的一介天才,竟然被人下毒,变得和普通人也是不如,又气又痛,直骂了罗夜暝不争气,罗夫人气不过,把他骂了几句:「不会武功怎么了?我不也不会武功么?难道你看不起我?」
罗帮主一听夫人说话,便不大敢吭声,但在孩子面前被说得没脸,又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是看他弄成这般模样,想问他到底是谁害的嘛……我们罗家一向出了名的怕老婆,我可不想我儿子也被老婆欺负……」
「老蛇怪!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么多年我都在欺负你了?」
「哪有的事……」罗帮主缩着脖子,不敢看罗夫人一眼。
罗星曜看到父母争吵,忍不住道:「爹,娘!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像人家的爹爹娘亲一般夫妻和睦不好么?」
罗帮主原本只是挨揍的分,听到儿子为他说话,大为高兴:「不错,妳我夫妻多年,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
「你说什么?」罗夫人冷冷地。
罗帮主嗫嚅道:「那个,那个,不会飞……」
罗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罗夜暝有些蔫蔫的,情绪不佳,罗星曜十分担忧,过不多时就会看哥哥一眼。
罗夫人便牵着罗夜暝的手,问他发生什么事。
罗夜暝想了想,说道:「娘,我不想再学武了。我想去考举人。」
「什么?」罗帮主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前年一时兴起,跑去考那劳么子的秀才就算了,怎么还要去考举人?我们堂堂江湖中人,考那玩意儿还不被人笑死了!青竹帮这么大的门派以后就靠你们兄弟俩了,你跑去考举人,是想把我早点气死是不是?」
罗夫人冷冷道:「青竹帮门派很大么?」
罗帮主讪讪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青竹帮虽然只是小派,但也有一点基业,当然希望儿子继承……」
罗夫人不理他,对罗夜暝道:「暝儿,你若是想考就去吧,若是你中了举,你外公一定会很高兴。」
罗夫人本是名门闺秀,嫁给罗帮主后渐渐转了性子,原先贤良淑德都消失不见,但观念却是根深蒂固。一旦中了举,对朝廷命官也不必跪拜,亲戚也都会高看一眼,在乡里之间也很受崇敬。
只不过乡试是万里挑一,能上榜的人极少,相比之下,殿试只有几百个举人参加,但上榜的人却是极多,前三甲至少有两百多人,算起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能中。
因此罗夜暝说要考,罗夫人虽然喜上眉梢,却不怎么抱希望。自己两个儿子都已经是学武天才,不可能在念书上也胜人一筹。看他神色不振,只怕是受了重大挫折,她焦急也是无法,只要他不再气息奄奄地就可以了,说不定哪天主考官发昏,让他蒙过去了呢?
当下罗夫人做主给罗夜暝请了西席,每天上学从早上卯时到巳时,也只有两个时辰,并让罗星曜做陪,兄弟两人一起念书。
罗帮主虽然觉得自己好好一个武林帮派变成了学堂,很是不痛快,但是在和罗夫人「切磋」过后却不得不同意,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兄弟俩每天念书两个时辰,却还有好几个时辰在练武,也算对得起罗家的列祖列宗了。
罗夜暝得了母亲的同意,便回房里去温书。
前年他去考秀才,也完全是因为许致青的原因。
许致青比他早一年考上秀才,罗夜暝便也去考了一个,谁知道许致青在后来的乡试中名落孙山,许致青对科举便有些愤愤不平,认为八股取试实在不近情理,罗夜暝对他十分钦佩爱慕,自然甚为赞同,乡试便根本没去考过。
以许致青的才学都没有考上,只怕自己也是不成的。
可是如今失去武功,又打算和闻人昊一刀两断,他便想到了科举一途,不管怎样先找个事情来做,不再入江湖,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最好是永远不见了。
学武是不想了,身上中了化功散,练了也是白练。
四书五经是早就放在房间里的,此时找出来,才发现早就落了灰,于是拿出来一一晾晒,吹打上面的灰尘,而后便开始念书。
罗星曜早就知道哥哥勤奋,却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认真,几乎每本书都想倒背下来。
罗星曜要帮忙抄写他也不肯答应,还让罗星曜去做自己的事。罗星曜开始时只是担心,但看他神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捧著书看着都会忽然之间昏迷过去,醒过来却只说是无事,又拿了书继续看。
罗星曜便将此事禀告母亲,连忙请了大夫。大夫一看,便说他是得了心疾,已是心力交瘁,若不静养,长此下去,必然天不假年。
罗夫人闻言吓了一跳,她开始以为罗夜暝只是中了毒,却没想到身上还有伤,登时不许罗夜暝再看书了,让他躺在床上养病,病没好之前不许下床。
罗夜暝此时已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病得几乎不成人形,自然不会抗拒母亲的安排,可是罗夫人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
罗夫人便让罗星曜去打探哥哥的口风,从他口中套出消息,可是罗夜暝和弟弟说话时,一直是有气无力的,罗星曜问到关键问题时他便说困了,闭上眼睛假做休息,罗星曜也没有办法。
罗夫人找了丫鬟服侍他的起居,但他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习惯用丫鬟,把两个丫鬟送了回去。罗星曜自告奋勇服侍哥哥,罗夫人也知道他们兄弟两人感情甚好,于是便答应了,白天由罗夫人亲自照料,晚上就由弟弟看顾。
这一天晚上,罗夜暝怎么也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一件大氅。
这个时候在金陵算不得冷,可是在中原的晚上已是寒风沁骨了。
罗星曜就住在隔壁,他有要事时,只要拉一拉穿过墙壁的一根细线就够了,细线的另一端系着一枚铃铛,就绕在罗星曜的床头,但罗夜暝并不想惊动弟弟。
他下了床,从床底下摸出两块石头,竖着放在地上。仔细看时,那两块石头都用毛笔勾画图案,一个画着笑脸,一个眉毛略垂,显得甚是忧愁。
他对那忧愁面孔的石头道:「夜暝,你不要再想着他了,他对你其实一点也不好,要你的阳精,又对你动手动脚的,利用完了就将你扔到一旁,你想着他有什么用啊?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不知多快活,你要是再想着他,为他生病,为他难受,他不仅不会可怜你,还会在背地笑你呢。你看他笑得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