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仲青仗着识得水性,下水捉鱼,也是徒劳无功,喝了两口海水后,他果然变得更渴了。在海水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水温没那么高,流失的汗水也少了一些。但没泡多久,皮肤就不可避免地变皱。
三人都变得越发沉默,绝望渐渐笼罩在了这条小船上。所有人都在尝试叉鱼的过程中精疲力尽,李文思甚至开始想,若是他们没有白费劲,或许还没有现在这么饿。
就在他们以为会死的这天晚上,海浪又渐渐大了,风中海水的腥咸味更浓,天黑如墨,一颗星子也看不到。
三人又开始燃起了希望,第一滴雨掉下来时,众人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他们欢呼着,连海潮顾不得在越来越大的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取了锅和碗来盛放雨水,蔡仲青发现水面下的鱼也似乎增多了一些,连忙取了鱼叉投掷。
当李文思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才发现连海潮和蔡仲青两人已先他一步。
雨已越下越大,李文思望着天空,不断有雨水落到他的脸上,竟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天可怜见,没让他们渴死在这里。
连海潮和蔡仲青都有事做,李文思也不好闲着,看到蔡仲青似乎叉到了鱼,便拿桨划船,让船靠得更近一些,好方便他将鱼拖过来。
第10章
今晚的风浪并不算大,好在下了好大一场雨,三人喝了个饱,还把锅碗都装满了。连海潮和李文思都忍不住都将身上发臭的衣裳解下来,在雨水中清洗。
蔡仲青没时间清洗,而且也顾不得,今天晚上他似乎找到了手感,一连叉中了三条鱼,有一条竟有三尺多长。
雨停以后,乌云散去,月光重新笼罩在了这片海域。
蔡仲青抱了鱼捧到李文思面前:「王爷,你看!」
李文思大笑着接过了,一口咬在鱼背上,生生咬下了一块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甘甜,他咽下去以后,还给了蔡仲青:「不错!不是作梦,我们又能活下去了!」
蔡仲青呆了呆,他没想到王爷饿急了,竟然也会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
因几个陶碗都装满了水,蔡仲青舍不得用碗,于是杀鱼以后,他将内脏取出,放进竹筒里存着做鱼饵。鱼肉便切成均匀的雪白大片,不再切成小片了。三人分吃了一条小鱼,虽然不顶饿,但不能一口气把所有的鱼都吃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弄到鱼。剩下的两条,蔡仲青便晾晒起来。
他处理剩下两条鱼的时候,连海潮从渔网上取下一条完整的长丝,系在那条一直没机会用的鱼钩上,装上鱼饵,放入水里。
只可惜他钓鱼的技艺不佳,鱼饵一直被吃。李文思在旁边七嘴八舌地提出许多馊主意,但都没什么用。
好一点的钓竿都是有浮标的,可以清晰看出鱼饵什么时候刚被吞掉,还不及吐出。如今这根钓竿十分简陋,自然是没有浮标了。连海潮从小苦读,眼神儿差些,什么时候鱼饵被吃也不知道。李文思虽然目力不错,但他心粗,鱼线下去一点在他看来也没甚差别,他放的鱼饵又大块,鱼饵飞速减少。
蔡仲青看得心疼,不得不接过了他们的活。
他小时候和邻居的孩童们玩得都不错,一群男孩子从小就到护城河去钓鱼,然而到了十六、七岁,同龄人都成亲了,虽然也会约他出去喝点小酒,但成亲的人话题都不太一样,他自知自己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自惭形秽,也就渐渐地不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往事如烟,唯有这钓鱼的技艺没有落下。蔡仲青运气不错,钓上来三条但第四条鱼特别大,咬着鱼钩拖曳着,几乎要将蔡仲青拖进水里,连小船也快要被拽翻。好在李文思从旁边抱住了他的腰,然而那条大鱼还是咬着鱼钩在水里摆着尾巴游走了。
蔡仲青挣脱了李文思的怀抱,面色青白:「王爷,鱼钩没了,这是我们仅剩的几条鱼了。」
「没关系,明天爷帮你做一个新鱼钩。」
蔡仲青点了点头,他们在的地方是深水区,遇到大鱼是难免的,鱼钩的损失也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不想拆钉子,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毫无办法。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沮丧,李文思和连海潮入睡后,蔡仲青熬夜把三条鱼剖成两半,方便晒干,随后放在船头让海风吹,这才安心睡觉。
小船不大,他常睡的地方就是船头,李文思睡船中,连海潮睡船舱,三个人相安无事。
蔡仲青才刚躺下,李文思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边,蔡仲青还没入睡,见到王爷过来,连忙坐起。
李文思「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
蔡仲青压低了声音:「王爷有什么事么?」
李文思轻声道:「这几天可苦了你啦!」
「王爷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李文思微微一笑,与他并肩而坐。新月如勾,海浪推着小船,今夜夜色宛如梦幻。
「仲青,我们现在的境遇你也知道,若是天公不作美,我们可能就要饿死或是渴死,或者再遇到上次那么大的风暴,连船都会被吹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我……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仲青,我知道,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蔡仲青目光呆滞,半晌才冷静下来:「哪个晚上?王爷说的,仲青不明白。」
「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的么?」李文思苦笑,「偏偏在这个时候装傻。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怎么会抱你,你家王爷难道是这么随便的人么?」
「王爷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不是……」蔡仲青往船舱的位置看了一眼,呼吸有些急促。
「我待他,只是兄弟之情而已,他父亲与我一殿为臣,擡头不见低头见,我总要照顾他一些,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对亲弟弟下手?只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嫉恶如仇,眼里不揉一粒沙子,若是知道我有龙阳之好,怕是连话也不跟我说了。」
蔡仲青想了一想,从他对连海潮的印象,感觉此人看似好接近,其实颇有几分傲气,这种傲气并不像哥哥那种因为念过书,就觉得高人一等,而是他的身世才华容貌气质,都让人自惭形秽,即便他纡尊降贵要和别人平起平坐,别人也只会觉得高攀不上。
在蔡仲青见过的人当中,也就是王爷能仗着贵气能与他相提并论一番。但现在王爷落难,神色颇为憔悴,外衣早不知道去哪了,身上只穿着中衣,而连海潮还自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气质,生生地把王爷比了过去。
在蔡仲青看来,王爷那么善良,偏偏被连海潮拖累,遭遇这番大难,实在是倒楣。不知不觉地,他对李文思有了同情。
「连公子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李文思见他将信将疑,连忙加油添醋:「是啊,他就是这样的,说得好听是耿介刚正,说得不好听是目中无人,若不是他爹爹得皇帝叔叔看重,我和他又相识,不得不多加看顾他,我早就不想管他了。可怜我心悦于你,在他面前却要苦苦忍着。」
他灼热的目光凝视着蔡仲青,几乎要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蔡仲青低声道:「为什么心悦我?我长得不够好看,连字也识不得几个,王爷是天上的云彩,我是地上的污泥,又怎能在一起?」
李文思为了找理由勾搭他已是绞尽脑汁,没想到蔡仲青还在端着,良宵苦短,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感情的事是不明缘由的,如果我知道,就不会为情所苦了。」他苦笑了一声。想到跟着连海潮奔波这一场,大半条命都折在了这里,他的声音越发苦涩,「在船上的时候,我怕他看出来,所以故意斥责你,没想到你就这么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了。」
「我不是生王爷的气,我是……」蔡仲青踌躇一会儿,终究不想把自己忧思成疾的事告诉他,令他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