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13)

闵旻哦了一声:“当初‘磐桥’把金雪深抓了,谁单枪匹马往里冲,三刀六个洞把人换回来的?”

宁灼干脆地抵赖:“谁啊?”

他无视了闵旻一脸忍笑的表情,又往单飞白的方向看了一眼:“能害他的只有亲近的人,就像能害我的只有你们。”

闵旻不干了:“哎,骂谁呢?”

宁灼平举起新手臂,在小臂的三处按钮间摆弄两下,空中立时弹出了禁闭室里各坐各站、难掩焦躁的三人影像。

他微微歪了头:“就算这三个人全都是忠心的,那也没关系。忠心的就是能管事的。有他们捏在我们手里,‘磐桥’不敢轻举妄动。”

他专心看着监控中的三人,不忘跟闵旻交代:“给他换脊梁骨的时候小心着点,我留他有用。”

闵旻好奇道:“宁,你很关心他哦。”

“我当然关心他,关心他就是关心我自己。”

宁灼眼皮也不抬:“单飞白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只是‘磐桥’老大,还是单家二公子,天之骄子,他爸死了他能分一半,那一半就够他把长安区的地皮买下来。谁有非要把他害了的理由?”

闵旻猜测:“你的意思是,我们‘海娜’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拿他做筏子害我们?”

“拿他害我们?也看得起我们了。”宁灼说,“应该是我和他一起得罪了什么人。”

单飞白私底下造了什么孽尚不得而知。

宁灼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时,他的通讯器响了。

来电人大名“啰嗦,不想接”。

说是不接,宁灼还是接了起来。

“林檎。”那边的人自报家门,并开门见山,“昨天晚上,几个小时前,你去过长安区东侧一家着火的工厂?”

第8章 (四)海娜

宁灼干脆道:“去过。”

他语气平静,却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原因无他。

他可能比任何人都知道林檎的本事。

林檎说起话来,完全不是浑厚、严肃、颇具威压的声音。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面对这样和风细雨的警察,很容易产生“不过如此”的轻蔑感。

只有宁灼知道,这是个洞察力和执行力都是五星的怪人。

之所以这么痛快地承认工厂的事情,是因为他太清楚知道自己昨天为了带着单飞白尽快撤退,根本来不及扫尾。

工厂里留下太多他的痕迹了。

听话要听音。

宁灼已经猜到,昨天出工厂那趟警的,八成是林檎。

倒霉。

碰见单飞白就没好事。

在心里完成了一番毫无道理的迁怒,宁灼心气稍顺,不忘补充:“火不是我放的。”

“我知道。”林檎说,“但你杀了个人?”

宁灼纠正他:“仿生人。”

林檎:“我只找到了脖子以下的零件。头呢?”

宁灼:“带走了。”

林檎:“到底发生了什么,方便……”

“不方便。”宁灼打断了他,“下城区多的是‘白盾’管不了的事情。不如管好你自己吧。”

林檎默然,没有再死缠烂打地追问下去。

但作为他的老熟人,宁灼太了解他的秉性了。

从宁灼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也会自己查。

不如自己卖个关子,用工厂着火的事情牵扯一下他的精力。

几小时前,大概是为了博取流量,《正义秀》自开播以来第N次“片源外泄”,流出了一些片段。

其中就包括查理曼打烂犯人面孔的那一段。

早就该被处死的连环杀手居然顶了个新马甲再次犯案,抢着去执行死刑的警督又莫名其妙给了连环杀手正脸一枪,完全破坏了尸体。

“白盾”在全城人民面前现了个大眼,必然不肯咽下这口闷亏,肯定会组织菁英骨干进行深入调查,给市民一个交代。

林檎作为长安区第三别动队的副队长,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林檎虽然是骨干,可他的脑残上司非常讨厌他的死较真。

宁灼巴不得他多去调查一下工厂失火的事情,既给自己帮忙查查单飞白到底得罪了谁,也离这件案子远一点。

因此他全程刻意不提及《正义秀》。

和他两相沉默了一会儿后,宁灼说:“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林檎:“刚才没事,现在有点事。”

宁灼:“说。”

“也不是大事,就是有点好奇。”林檎语调很动听,“……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他温温柔柔地问:“‘白盾’,《正义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不感兴趣吗?为什么一句也不问我?”

宁灼头皮微微一麻,抓住通讯器的手缩紧了一寸,又快速放松。

他的刻意回避居然也被察觉了。

妈的,这一把寒光锃锃的温柔刀。

“什么事?”宁灼话音如常,“我昨天忙死了。”

那边的林檎微微笑了起来。

那本该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温润微笑,可惜被从他嘴角延伸出来的蜈蚣一样的疤痕完全破坏了美感:“看看新闻吧。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

林檎挂掉了通讯,轻轻呼出一口气。

……宁灼和这件事没关系就好。

毕竟,林檎还记得五年前,自己告诉宁灼考上“白盾”后,他眼中流露出的强烈到可怕的反感和冷漠。

“白盾”高层犯错倒霉,他应该挺开心。

这样算来,坏事里总还是有一件好事的。

放下通讯器,林檎回到了会议室。

长安区副队长级别以上的“白盾”都集中在这里了。

大家人手一支电子烟,齐心协力地把会议室里抽得烟雾缭绕。

林檎进门前,随手关闭了火灾报警器,免得引发无效报警。

所有人统一无视了他。

他出去打电话前,二队队长在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发表看法。

现在他回来了,四队队长正在慷慨激昂地喷着唾沫,要求调查所有被连环杀手毁容的受害者及家属。

他的理由是:“手段这么残忍,一定是仇杀!”

在四队队长洪亮如钟的发言中,林檎侧过身,轻声问三队队长苏澜,也就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你说过了吗?”

“说过了。”她蹙着眉,“‘这件事很严重,我们会做好舆论管控,在舆情上为大家尽量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片儿汤话嘛。”

林檎温文尔雅地:“嗯。”

苏澜同样轻声地:“你怎么看?”

“……让我看吗?”

林檎用他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说:“立即切断一切查理曼先生的对外联系方式,盘查他在行刑前七日的所有联系记录和转账记录。他的表现非常异常,明显对杀人犯有着情感联系。巴泽尔那张脸下面,我怀疑有另一张脸。据我所知,他的儿子已经失踪了很——”

苏澜掐住了他的手腕,也掐灭了他的话。

她摇头道:“没人想听这样的话。你明白吗?”

林檎的眼睛蒙在那条白色绷带下,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情绪。

他平静一耸肩:“所以大家都知道,根本没有必要让我发言。”

……这件事才发生数个小时,还没有调查结果。

但林檎已经猜到了结局。

必然要有个当天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在家睡觉的受害者家属出来顶罪。

到时候,舆论就可以被利用起来了。

——被毁容受害者或她的家属为了不让杀人犯舒舒服服地死去,想了个匪夷所思的办法,把正常的注射用药调换成了剧毒。

听起来多么像复仇爽片里的情节,顺理成章,让人热血沸腾。

反正杀人犯本来就要死,现在无非是死得惨了一点,总不可能让这个替罪羊真的替罪。

只需要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让外面不明真相的正义市民好好游行抗议几天,再全须全尾把人放出来,说已经进行了批评教育,就是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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