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锦回到卧室给自己带了一条围巾，“我要去出去一下，你早点洗澡早点睡觉，我回来可能有点晚。”

“你去干嘛？”

“要去录歌，他们说让我试一下能不能给公司的影视剧配音。”

“你还去录歌，我跟你说了我养你，你还去工作干嘛？”景欣的耐性逐渐被磨完，他有些愠色上脸。

“我思考过了，我不同意。”程向锦冷言拒绝，他穿好外衣向外走。

景欣也愈发生气，“程向锦！”景欣紧攥拳头。

程向锦刚才打的那通电话并不愉快，现在更是烦躁，看到景欣的拳头他本是害怕的，他却变得无所畏惧，甚至奋力反抗。

程向锦怒言：“干嘛，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你要凶我还是要打我，行，你要是打我爽了，我们也不需要再见面了。”

景欣恨在程向锦为什么总是这样解读他，可他更为重要的是挽留自己在程向锦心中的形象。

景欣悻悻向前一步，掬着温柔的话语，“我怎么会要打你，我又没对你动过手，也从没想动手。”

程向锦不屑置辩。

景欣把自己放在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可是你晚上录什么歌啊？”

“就录歌啊，那边让我过去我就过去，跟往常一样。”

“往常让你晚上去录了吗？”

“没有啊，今天情况特殊一点嘛。”

“为什么特殊，非去不可吗，你那么迁就自己，一味让着别人？”景欣的愠怒又腾了起来。

“你干嘛要生气啊，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景欣已经对这些话脱敏，他只想留下程向锦，“我怕你有危险，李跟卿刚才不是还让你小心一点吗。”

“不行，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那你说你临时有事，去不了。”

“我已经说好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你为什么总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你到底是用什么思想约束你自己，你为什么总是留下一些让人得寸进尺的把柄？”

景欣这个人太会戳人痛处了，卑微是程向锦这辈子都没办法改变的伤痛，是天生带来的，是原生家庭积累下来的。

程向锦愤愤然揭破自己：“我活了二十五年了，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了，我的思想已经定型，我能采取的方式已经是我活了这么久摸爬滚打，最终敲定的方案了，我知道我没必要把自己做得这么卑微，可我喜欢退一步是因为我不想有心理负担，我宁愿多做也不敢少做一点，真正腐蚀我的是我对自己的审判，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我就是这样做人，你要我怎么办？”

景欣有所察觉，程向锦厌恶别人的说教，特别是僭越人与人之间的红线，用自己的思想去管束程向锦，程向锦常常为此表现得厌烦。

程向锦看到了景欣的束手无策，景欣也确实害怕程向锦出事，可是景欣的解决办法就是捆绑程向锦。

程向锦再度把自己解剖干净：“景欣，我不可能平步青云过上被人包养的生活，我一个月能有近两万的稳定收入，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是那种会赚钱的人，我这辈子就不会把所有心思放在搞钱上，这东西有时候太脏了，我怕我在这条路上做错了什么事我会愧疚一辈子，我只是赚我该赚的钱，给我的生活打造一个可以生存的基础，我的高度就这样了，你不要再拽我了，你现在养我几天，我把日子过麻木了，然后你哪天又不要我了，我怎么办？你也别再跟我说你一辈子养我，我不信，你自己说出口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程向锦自己能有一万多的收入，其实是比同届同学要优秀很多。他在大学期间就知道自己以后要有稳定的工作，要有能力肩负起一个家的责任。

当初他为未来的自己设定为视觉传达设计师，所以他在大学期间不断参与项目和比赛。他觉得自己不比别人聪明，但他相信勤能补拙，他用勤勉填补天生的短板，最后他熬出优秀的作品集，才有现在的成绩。

他曾把自己的收入描述得卑微，是因为聊天对象是李跟卿和景欣这种家财万贯之人，这些钱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不过尔尔。

至于程向锦为什么会有单曲录制的机会，是因为他自身有运营自媒体，有一份不错的“简历”。

他一直是有在短视频平台上以自媒体的形式分享歌声。他有优越的音色和音乐天赋，附加比较稳定的流量和活跃的粉丝群体，这才能让他不签约还能接到额外工作。

他在自媒体上其实也可以有很多变现机会，但他希望自己坚持分享歌声的初心。而且没有金钱的搅和，可以减少很多网络上的杂沓纷扰。

程向锦和景欣没有办法说出谁比谁高贵，但程向锦的作态确实值得景欣尊重，甚至是一种不要越界的警告。

程向锦越占上风，让景欣牵着程向锦的衣袖索问：“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过去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中间经纪人啊。”

“是谁？名字报给我。”

“陈涛。”

景欣加大力度牵扯程向锦的衣袖，他撒着娇挽留程向锦，“他都不知道卖了多少人了，说不定等下就把你卖了，你不准去。”

程向锦不耐烦甩开景欣的手，“有什么状况我走不就行了吗？”

两人之间的怒火不断交织跌升，景欣更是几句话之中藏着责备和撒娇。

“你觉得你走得了吗？他们那副德行，想睡你会让你有机会跑吗？我会不比你了解吗？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客气给你拒绝的机会吗？不要去了，你就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刚才都答应了，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那你电话给我，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只要知道你在我这，他们就不会来我这边抢人了。”

“我不要。”程向锦执意要出门，他穿好鞋子开门离开，景欣拽不住他的手臂，只好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程向锦见电梯上来要些时间，他就跑到楼道步伐噔噔噔下楼了，景欣也紧随其后。

景欣也拨通了电话，他面对电话说道：“喂，程向锦在我这，不要来找人了。”

程向锦步伐骤停，急遽回首。

景欣看程向锦的面貌，就知道自己是又做错事了。

程向锦怒火中烧，气得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楼道也噤若寒蝉，声控感应灯因为无声而灭去。

景欣想紧急安抚程向锦，他伸手轻抚程向锦，他却忽然挨了一巴掌。

啪！一掌打在景欣脸上，把感应灯都叫醒了，照亮景欣木讷的神情。

景欣没有说话，他缓了好久缓不过来。

程向锦则忿怒训斥：“你有病啊？”

“我有病？你是想去见赵让还是想怎么样？我说的话你怎么一点听不去啊！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管。”

“我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只会耍小脾气，你到时候过去了被人上了是一回事，被几个人上又是另一回事，这个圈子有多乱我比你清楚，他们要是给你拍了视频，随便发到网上去，你承受得住吗？我知道你经历过很多，见识过乱象丛生，但是这些事情一旦落到你自己头上，你真的能接受吗？走这条路走得好的是可以当他们的情人，可以拿到他们的钱，给他们伺候好了可以爬到高位，像你这种不要名和利，却要有面子的，你自己觉得会过得去这个坎吗，本来每天就阴着脸了，以后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你自己想得到吗？”

程向锦可以看出景欣对程向锦的上心，倘若他不在乎，也不会对程向锦的夜行发火了，而且景欣言语的角度是程向锦的个人生活，而不是脏了身体让景欣觉得不再有价值。

他在此时不敢亵渎景欣的真诚。

楼道的窗户没关，景欣衣襟单薄，一阵一阵冷风打在景欣身上，冻红了景欣的鼻尖和脸颊，左脸格外红，还有若隐若现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