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艺伎的老板娘广雅娘接见了提真七，邀他去会客厅，但被他拒绝了。提真七在玄关处等待良久，与广雅娘随意谈着安殊一。

两人渐渐无话时，清水黛子缓缓下了楼。她施施然走至提真七身旁，依着扶手打量了他两眼，大气美艳地笑。提真七也打量着她。

清水黛子穿着一身红枫叶的丝绸和服，腰带是黑地绣着如意的样式，敞开的领口夹着一片真的枫叶，似是过风时，无意卡住的。

她的身形高挑优美，大气的鹅蛋脸无一瑕疵。美目清淡却淌着一层的蜜，若是含有深情的坚冰，眨眼之中具有独特的韵味。无论何时，她的神情总是奇妙的耐人寻味。

清水黛子还没有化妆，只优美的脖颈处擦了道白/粉。柔顺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别在头顶，三两缕则多情地垂在肩侧，隐有奢靡的香粉浮动。

提真七能清晰地看出她样貌的隽美，心下感叹，但对这位最优的月下美人毫不动心。

伊田婆婆说的不错，见过安殊一后，哪位月下美人都不值得上心。

清水黛子率先逗了下说明来意的提真七，见他稳重刻板的模样，再次顿感殊一真是个祸害，见了他的人都无欲无求了。也为那祸害担心，真怕他被人抢了去，尤其是那木少爷。

“殊一嘱咐来的。黛子小姐，您看看样式。”提真七严肃地说。

清水黛子打开盒子，手指擦过柔滑的面料惊呼一声，与正拨算盘的广雅娘对视了一眼，说：“呀，殊一的宝贝真舍得，这带子可是木少爷送的，好像是江户时代的呢。我记得殊一很喜欢的，还取了个‘竹木争一’的名。他那么喜欢，今个却倒腾到我这，怕是什么东西变得不妥了。”

广雅娘头疼地摆摆手，算盘拨不下去了，对她明里暗里打听水无濑木的话不接，只说：“算得上好心，你用吧，千万要还给殊一。”

“是，用这一次而已。”清水黛子幽幽地说。

提真七压下对初听闻的木少爷的好奇，问道：“黛子小姐，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七君送来的，自然满意极了。”

清水黛子合起盒子，眼珠子一动，千娇百媚地欢笑，手指柔动，勾上提真七的肩膀。

初觉凉意刺骨，再觉魅意迷人，提真七一颤，连忙躲开清水黛子的手，钻进夜色已深的街道，顾不上告辞，抓起八角帽，匆匆骑上车跑走了。

第3章 落雨砸春嗅心花（3）

翌日薄暮，晚霞铺天，安殊一练习过扇子舞，正摇扇休息时，被一通电话叫到了清水艺伎馆。

玄关一侧的六铺席大的待客室内，安殊一接过清水黛子递来的和服腰带，问了声好，坐在清水黛子的对面。

围绕着这根腰带，两人聊了些话，大都牵扯的是今时的使用者清水黛子的感受，而没过多地追究赠予者和带子的来历。

下女上了茶水，短暂的沉默后，清水黛子靠在椅背上轻轻按揉太阳穴，强打着精神问：“小殊一，佐藤娘说我们的木少爷又交给你了个苦差事，给我说说呗。”

“嗯，苦的要死。他要我照顾一个男人，我成个他指哪我去哪的下人了。”

手指拨弄含水欲盛的芍药花苞，安殊一忽发现透亮的指尖沾上花粉了，心烦厌了，赶忙掸了掸。

“男人呐。怎么样啊？”

“呵呵，异国的源氏公子嘞，样貌不凡。黛子姐姐，我笑是笑他，可不是笑我所说，此话不假，您可要信我。那天雨大，过路人更艰，我扶他走时低头看路积的雨，想照出他的面容和他比一比呐。”

清水黛子叹了口气，对着窗外风轻云淡的天，道：“殊一，你可别深陷另一魔障。”

“哪有那么多魔障给我陷。”安殊一轻声呢喃，手指继续抠着半开的芍药，想让它快快绽放。

“没有吗？”清水黛子用指头擦擦润过口的杯子，追问道。

安殊一不回答，捏了块桃子团子入口。耐心咀嚼中，人往糟蹋的不成样子的芍药花上看，细细想着做过的一个梦。咽下噎人的东西后，为转话题，谈起了这事。

“前两天做了个古怪的梦，现今还在令我深陷。”

清水黛子打起精神，再聊闲话，问道：“说说看吧，姐姐来给你解梦。”

“黛子姐姐有这本事？”安殊一略显惊奇。

“艺伎嘛，混在人堆里，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见，三教九流的本事也要学个七七八八，才好应付事的。”清水黛子换了个后背挺直的坐姿，催了遍安殊一快讲。

“大海捞针的梦呢。大海捞针也只有梦中的我会做吧。海之上，我的针掉了，海之下，全是针，我捞起了一个，视作我的针。也不知道好心的人是哪一个，为我这种会捞针的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