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伎+番外(98)

作者:梨晏文 阅读记录

中途走了神,烟气穿喉犁过,脸红着咳嗽半天,才顺平了气。余下的抽吸中,他总小心着点儿了。

这般挨到散发着春意的光消失,安殊一放下烟杆,盯看院落里的人群一会儿,对广雅娘和佐藤娘打了声招呼,转身去了间屋室,喝了口水感觉精气神提升了些,便丢掉一切回家了。

清水黛子的葬礼安殊一准时出席,但记忆所保留的不多。

他在杂沓的人群中浑浑噩噩地走过。地上有毯子还有盐,燃香的熏味也无处不在,剩下的,他也只记得和尚嗡嗡嗡的诵经声了。要说几个和尚,他想半天也说不出来的。

“殊一啊,起身去外面看看吧。”伊田婆婆擦拭着他的额头,担忧不已地说。

安殊一转了转身子,眯瞪着沉重的眼夺下伊田婆婆手中的湿布,自己随便地擦着,连连哀叹:“婆婆,累了,好累了。”

从葬礼回家起,已过了三天,安殊一没出过一次屋,饭吃不下,水也少喝,一天到晚只昏睡着。

伊田婆婆进门看他,都会被他吓住:一身黑衣的安殊一灭绝了任何尘俗的腻味,透过雪白的皮肤,能望见鲜红的血液对死亡的渴求。他怕是一半的身为人的精神气都陪着清水黛子火葬了。

伊田婆婆看不下去,一会儿来叫他一次。他的声音与静躺着的身躯不一样,还是饱含生机的。听者听到他的声音,会大松一口气。

又过了两日,安殊一捧着伊田婆婆送来的黄菊花茶,扯动泛白的双唇道:“那天,黛子姐姐死在呜咽河。”

他的脖子直仰着,快要与纤弱的手腕一般细。坐着的他比躺着的他,还显得他正要咽下最后一口浑浊的气。

“殊一想去看看吗?”伊田婆婆问。她给茶水中多加了几瓣黄菊花,把茶熬地浓浓的,希望凝缩着花的生命的茶气能把安殊一带回来。

“我讨厌呜咽河,黛子姐姐却偏偏选在了呜咽河。”这般说着,安殊一怀疑清水黛子拆开莫塞里的信看了。那女子多情,拆信来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给予安殊一的死之重击更难剔除了。

“讨厌里也会有好奇吧?”伊田婆婆捡着乐观的话说。

“不去,我要替黛子姐姐选一条更合我心意的河。”

“都是杀人的河,哪有什么合不合心意的。”伊田婆婆揉了揉他的后背,把他未喝一口的茶接过来。

“有关系,很久很久以后,”安殊一流起泪说,“我会给人讲起很久很久以前风华绝代的黛子姐姐,但我不想提起呜咽河。”

伊田婆婆擦了擦泪,“殊一是个坚强的孩子。”

伊田婆婆记挂着安殊一,这日做了很多的糕点。一群充满活力的小孩子受美食的诱惑而来,叽叽喳喳的,都如鸟儿围在安殊一的面前,热情地喊他。

安殊一是打起了点儿精神了,但打的精神不合伊田婆婆的心意。

他依偎着门框,细弱的手指托着厚重的烟杆,在萦绕不止的烟气中望无聊玩耍的孩子们。

渐渐,这些孩子在他永不会改变的双眼中长大了,有人喊他,双睫忽忽颤动,才从无端的虚妄中走出。他再吸了一口,双眼攀络着抑郁的情态,好似一块儿青苔地,长了玫瑰花。

又过三日,安殊一迟缓地眨眼,感觉肚皮薄了一层。一些东西在腐蚀着他的精神,也在腐蚀着他身为人不可缺少的油脂。他认为要是再不多吃点,他就要成一张人皮纸了。

“酒,婆婆,给我酒。”安殊一拍着地板,有气无力地喊着。

“殊一啊,别喝酒了。”

“婆婆,难得有想喝的,不能尽兴可让人失望哪。”

伊田婆婆拗不过他的犟脾气,也寄托喝完酒他就好了的心愿,便拿来了酒。

袅袅夜雾被黑衣吸住了,天再次黑了。安殊一对着白白的月亮举起一次接一次的满酒杯,洁白的牙齿与苍白的面容在酒气冲天中碰着一次又一次的面。

视线里的弦月牙都变成了满满的圆月,他晃着手肘,还未停下。酒瓶子早已堆了一堆,这般架势堆垒着,不到明日,就能登此天梯去摘月了。

“啊,啊,我的牙齿重啊!”安殊一摔了酒杯,薄薄的坎肩掉在地上。他虚弱地跪倒,泪水涟涟地望着光洁地板上的月之影。

“怎么了?殊一,怎么了?”

“我的牙齿,我的牙齿,我的牙齿……”

安殊一持续地念着,迟迟不进行下一句话。伊田婆婆看得心急,搬弄着他把他移到光亮的地方,双手捧住他酡红的面颊让他张开嘴。

安殊一不肯,慢吞吞地放下伊田婆婆的手,昂首叹求:“婆婆,把木叫过来,把他叫过来。”

“木少爷在吗?这几天可怜的殊一都成这样了,他要是在,早就来了。”伊田婆婆作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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