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来，他是朵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的高岭之花，是没有感情、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万年冰山。

没人知道他背后所拼命隐藏的，是灰暗潮湿、腐败腥臭而无人问津的童年。

往事不堪回首，昔日里的男孩随着时间的长河化作点点泪光一同消散，再也回不来了。

“没关系，”周邵的声音很低，“我可以帮你，咱们是......”

江语动了动冰凉的嘴唇：“朋友?”

“不，我喜欢你，”周邵一字一顿道，“你在我这里，不仅仅是朋友。”

江语本来想说出很多推辞，演出很多戏来表示自己并不愿意去，但此刻，一切想法仿佛都被一块石头尽数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忽然想说，我也是。

但终究没说出来。

飞鸟横贯莫大的天穹，游鱼穿越摄人心魄的惊涛骇浪，轰雷作响间，一叶孤帆于波涛汹涌中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漂流瓶迷失了方向，裹着海鸥的惊叫，一遍又一遍，被巨浪鞭打得遍体鳞伤。

暴风雨过后，会是什么呢？

会是万物重生，会是星火燎原，会是千花怒放，苍劲的松柏耸立于成群的山峦之上，天地之间，朝云叆叇，不啻微芒。

黎明刺伤黑暗，万丈光芒透过细碎的缝隙，于无数鬼魅黑影中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那双平日里对一切事物毫不在意的眼睛，此刻却在竭力诉说着什么。

梦境再次席卷而来，那个熟悉的少年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

——等到雨停了，你就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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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颗心

天气愈来愈冷，寒雨过后，窗外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触即碎，脆弱得仿佛这个季节里被寒冷压得喘不过气的枯瘦的枝桠。

这是江语住院的第二周。

他模模糊糊摸到手机时，险些被刚打开的的100％亮度的屏幕闪瞎。江语死死闭上双眼，感觉眼泪都要被灼出来了，大脑仿佛被锯一般的痛，半晌才眯着眼睛调低了亮度。

他瞟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

凌晨5：28。

妈的，生物钟。

江语忽然心一松，泄气般把手机“啪”地拍在枕头旁。

“醒了？”旁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

江语一惊，昏昏沉沉的头脑在一瞬间忽然清醒过来，紧接着他抬眼，才发现病床旁边坐着个人。

周邵靠在椅背上，横着手机，应该在打游戏。

江语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重新摁开手机，确定了一下时间。

周六，凌晨5：29。

他缓缓把视线移到周邵脸上：“你起这么早？”

“生物钟，”周邵的视线一直在手机上，以手指和手机摆动的幅度以及屏幕亮度来看游戏对局应该很激烈，“刚放假没多久，还没调整过来。”

江语的眉渐渐拧紧。

“你再睡会儿，昂。”周邵忽然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立马将目光移回了。

江语重新躺了回去，顿时感觉大脑一阵朦朦胧胧的剧痛，好像有什么钝器在一遍又一遍地划着。

对，他已经住院一周多了，周邵他们考完试放寒假了，这人也经常来医院看他，昨晚就来了。

江语意识到什么，他抬头：“你没回去？”

“我不回去我睡哪儿？”周邵反问。

“......”那还来这么早那简直太魔鬼了，反正他做不到起这么早。江语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周几了？”他问。

周邵：“六。”

“......”

他眯着眼看了看日期。

1月21号。

“你们没留作业？”江语问。

周邵玩完这把就把手机关了，翘着二郎腿盯着他：“我说没有你信吗。”

“你今天要在我这里写作业？”

“谁跟你说我写作业了。”周邵回答得很自然，“医生说你得出去走走，老闷着也不好。今天温度最低才13°C，比平时暖和多了。”

江语闭上眼睛：“不去。”

周邵一噎：“你......”

“我现在是病人，恳请你对我放宽容点。”

“江语，”周邵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啊？”

江语一懵：“同意你什么？”

“以后你嫁给我呗？”周邵无比认真道，“你看咱俩，竹马竹马，多般配......”

江语皱皱眉：“滚，好好说话。”

周邵并没有听他的，反而笃定道：“你喜欢我。”

江语抬眼，却撞上对方炽热的目光，他像是被什么灼到了一般，又收回了视线。

“你就是喜欢我，”周邵一字一顿道，“很早以前就是了。”

莫大的病房中忽然出现短暂的沉默。

江语感觉有些好笑：“哦，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