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与蝴蝶(22)

作者:黄灯笼 阅读记录

“想成为我吗?还是杀死我呢?”他毫不掩饰地狂笑着,在整个浴室回荡。

成为,还是杀死?

“你的最深处,不是还有良知吗?阿虞。”他不笑了,甚至还有担忧,还有关心,还有他从未在他人眼中看见的忧郁神色,像极了自己。

“我的良知……”邵虞呢喃着,撑着洗手台,他还在,他们都在。两个身影,两个神色不同的同一个人在不断切换着,切换着角色。

“遵循你的内心深处,那个最阴暗的地方,不是还有恨吗?”他捂着嘴笑,“哈哈哈。”

“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还有爱。阿虞,去爱啊,残缺的世界。”

……

“邵虞。”邵虞蹲在地上,确切说跪在地上,他想要抓住什么,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林逸抓住了他。

“邵虞,你还好吗?”林逸蹲在他身旁,拍着他的肩,像是在哄小孩子。

这确实是哄小孩子的把戏。

他顺着他的胳膊,“没事,没事,我在,邵虞。”他将他搂在怀中,林逸感知到邵虞身上的冰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寒也在渐渐蔓延到他的身上。

包括荆棘、痛楚和恨。

邵虞颤抖着,眼睛无神,茫然地抬头看着林逸。

“邵虞,我是林逸,你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林逸小声地,一遍遍地念着这句话。邵虞耳边的声音才渐渐大起来。

最开始他根本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整个世界好像和他隔绝,他什么也无法感知到,应该说是无知觉地被麻痹。

身上的温度不断上升,他耳畔的声音听着越来越真切,“阿虞,我在。”

他好像是个已经踏入死亡的人,游离间,一只白色的蝴蝶停在眼前,缓缓振翅。他跟随着它走,直到光影之前,他看见了林逸。

他想寻找的那只蝴蝶不见了,是在光下化作了光束,消散在他的眼前。

“林逸。”邵虞开口,他终于清除自己所在。

不是天堂,不是地狱。

只是一个浴室里,林逸的怀中。

林逸将邵虞扶回房间,他身上的衣服湿了,是刚才的冷水,衬衫贴在胸前,若隐若现的是一只白色蝴蝶。

那是林逸第一次发现,邵虞的身上不仅是赤焰蝶,那抹妖冶的红,从不似眼中的蓝。

他的瞳仁是本该澄澈明亮的蓝,似春水流,却不是了。

他什么时候纹上的那只蝴蝶?除邵虞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

林逸只记得,邵虞告诉他,他喜欢将爱的人纹在身上。

本以为他只爱那只赤焰蝶,没想到在心口,还有一只蝴蝶。

邵虞已经恢复了平静,握着热水杯的手还在抖着。他的眼中翻涌起如水杯中的热气,酝酿成湖。

林逸突然想到冯唐的一句诗——“你眼睛的面积一定小于湖,你也很少哭。为什么坐在你面前,就像站在湖边,细细的雾水就扯地连天。”

林逸一直认为,这句诗的真正含义是“我愿聆听你所有的。”

但他仅此这样看着邵虞,眼中温柔地像春花一遍又一遍。

“林逸,谢谢你。”林逸熟悉地从床头柜里翻找出邵虞的药,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两本日记,书页老旧到泛黄。

“你的药什么时候吃的那么快?”他假装没看见,日记中夹着一张照片,右下的日期是七年前。

邵虞一口吞下药,水是迟来的药,药片上沾着令人作呕的粉,硬生生划过喉口,被吞下。

“不,你记错了。”温水令失温的唇粉润,他舔了一口,沾着血的铁锈味,“药,我是按照说明书吃的。”

“我不该让你喝酒的。”林逸讲一切怪罪到他身上。邵虞想说不是的,错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而已,他才是破烂的小熊玩偶,年久失修的旋转木马,化为灰烬的游乐园。

“睡吧,我守着你。睡着了我就走。”

邵虞确实睡着了。死亡的感觉就是犯困,他差一点就像闭上眼了,索性现在也是。

梦中是太多人的影子,包括年幼的自己。

被邵隐臣困在A市,又被丢在最危险的地带。

冷枪对准他的脑袋,对面的人已然受伤,腹部不断溢出鲜血,将本就深沉的黑染得更深,就像死亡前才被人告知,死亡是比或者更痛苦的深渊。

十五岁的邵虞已经长得很高,瘦弱的身体却到处是刀伤,衬衫上染着不知何人的鲜血,眼角也是。

他这样平静,冷眼看着枪口此刻正对准自己的脑袋,声音清冷,小而有力量:“开枪。”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手,邵虞快速将枪夺过手,一脚将男人踢到,为枪开膛,对准他,“一个杀手基本的准则是,保证自己的枪上膛了。”

少年身上透露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似母亲般柔情的眼中只有冰冷,“如果你是父亲派来的人,那么很抱歉,你不能活着回去了。这里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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