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217)

作者:人间天糖 阅读记录

其实久病床前也无慈母。

白栀放下筷子,“白露在哪个医院?”

徐老九,“中心医院。”

白栀单独过去,找进病房。

这是一间多人病房,病人情况都差不多,一边等肾源一边等死。

白露在最里面。

周围没有一个照顾的人。

她睁着眼,一动不动,手里握着个脏兮兮的卡通保温杯。脸色看起来糟糕透顶,像是去年腌渍但到今年还没卖出去的酸菜,透出将腐的黑晕,手是惨白的,一点血色没有。病号服发黄发臭,头发也稀稀疏疏,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而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整个病房一股尿味。

病人不是在喝水,就是在拉帘子方便。

白栀站到床前,白露枯木一般转过头,头句话竟然是:“白栀,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

而后,两人都没说话。

没多久查房的医生进来,不断提醒白露应该缴费了,再不缴费,医院也没办法,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白露已然麻木,愣愣的。

白栀跟出去,问过费用,一次性往白露账户存了三十万。足够换肾和后续治疗。

她说:“如果不够,请打我电话。”

医生如释重负,想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好奇出手阔绰的白栀是什么身份,便多嘴问起。

白栀眉心跳痛,鼻腔发酸,“我曾经是她姐姐,小时候睡一个床。”

白栀拖徐老九找来护工,然后又给白露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

白露无动于衷。

白栀也没有邀功,拿掉白露脏得不行的保温杯,换个鲜亮的粉色杯子装满热水,替上。

时间不早,徐老九提醒她该去机场了。

白栀嘱咐两句护工好好照顾,然后拿包出去。

许久许久。

白露望着崭新的杯子,自言自语:“姐,谢谢你。”

……

去机场的路上,徐老九不停宽慰白栀,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白露的亲妈都放弃了。

“你算有良心,但也仁至义尽了。”

白栀来时呆呆盯着窗外。

去时,还是呆呆盯着窗外。

今年的秋天好短暂,刚进十月,江市的草木竟然就枯萎得差不多了。

她冷不丁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

徐老九点头:“老叔他们也这么说,夏天太热,冬天日子就不好过,今年下大雪怕是要封高速。”

白栀望着发灰的天空。

心想,白露恐怕活不了。

果然暴雪覆盖江城那天,她就接到了白露的死讯。

还有什么比被亲生母亲抛弃,一个人在医院孤独死去更惨的结局?

白栀想不到。

人的一生就两道门,一道生门,是母亲,另一道死门,还是母亲。

母亲放弃了孩子,死亡近在咫尺。

当然这都是后话。

白露的近况对白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结合她自己的感受,白栀头次真切体会到江燃绝望的心情。

苏素心车祸身亡,还带着个小白脸。

这种“抛弃感”是双重的、致命的、永远无法和解的。

导致江燃无论多优秀,多出彩,永远都活在“我只配被抛弃”的阴影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白栀还在犹豫,见过白露后,她选择亲手戳破江燃生命中最大的谎言。

第148章 憋死

白栀到家已近午夜。

江燃睡在沙发,搭件外套,下半张脸埋进领口,手伸到地板,指间夹着几根白色狗毛。

白栀弯腰一看,旦旦果然躺在沙发底下,睡得正酣。

脑门的小卷毛一飞一飞。

茶几上,营养餐盒横摆着,吃得干干净净,独剩几块酸口的柳橙凄惨地躺在塑料格里等着进垃圾桶。

白栀放了钥匙,去翻冰箱。

那天买的蛋糕原封未动,只中间的蜡烛拆掉了。

有什么东西在洗手池里一闪一闪。

她凑近一看,硕大的钻戒卡在下水口,要不是她眼尖留心看了眼,这岂不是打开水龙头一冲,千万人民币就哗啦啦冲走了!

白栀喊道:“江燃!”

这个败家男人!

江燃翻个身,意识到是白栀后迷迷糊糊坐起来,身上有股汗味,打球回来肯定没洗过澡。

“栀栀,你回来了。”

他撑着膝盖甩头,像要把梦境甩走,嘟囔一句,张开双臂等她乖乖钻进怀里。

白栀啪一下把钻戒拍他脸上。

“扔水池?”

“……没注意。”

“那么大颗钻石,你说没注意?”

江燃嫌烦,拿起钻戒投进垃圾桶,不得不说,大球星准头真好,一道闪亮的抛物线在空中成形,然后硕大的钻戒就跟纸巾和塑料包装袋做起了邻居。

白栀“嘶”了声,转头去捡。

江燃拉住她的手,来了脾气,“等你半天了,回家不知道抱我,就知道捡破石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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