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87)
赵驹连爬三次起不来,彻底躺平,抱着脑袋忍受几人的拳打脚踢,哎哟哎哟,叫得脸皱到一起。
顾轻轻用手机一照,吼道:“她跑了!!快追!!!”
陈辰望向漆黑的楼道,狠狠踹了脚栏杆。
一点光都没有,这都能跑。
真是服了。
也不怕摔死。
陈辰率先追下去,其他人立马跟上。
要是让白栀跑了,可真是舍了孩子套不着狼,半点便宜没占到,还要跟江燃杠上。
……
黑暗。
黑暗。
还是黑暗。
好像上辈子也是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穿行,看不到一丝亮光,绝望堵在喉咙,似乎呼吸也是进少出多,再这样下去,又会死吧。
白栀的胸腔像是着了火。
烧得一塌糊涂。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清瘦的身体抖个不停,被混混们握过的手腕和小腿仿佛烂掉,被陈辰碰过的脸和脖子更是腐了,臭了,生蛆了,应该通通割掉才好。
白栀跌倒了无数次,又站起。
一边跑一边抠抓脖子和手腕,肌肤之痛也不足以洗刷屈辱、恐惧和恶心。
她感觉自己脏得不得了。
寒冷潦倒的窄街,昏黄的路灯静静流淌,醉鬼靠着贴满淋病小广告的白墙扭来扭去,嘴里念叨着永远听不清的话。
一个女孩跌跌撞撞跑出,跪在满是油污的地板。
脖子在流血。
脸上是早已干涸的泪。
圆而明媚的眼睛空荡荡,明明今天没有下雪,她的眼睛却全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白栀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人为什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她一直以为白露现在还小,十六岁的小孩子懂什么,能坏到哪呢?如果当初没有生病饱受折磨,如果没有张若凌歹毒的教唆,白露应该不会对她痛下黑手。
可怜的白栀,自己的一生都那么可怜了,却总还是要推己及人地可怜别人。
但白露今晚的所作所为彻底揭露了真相:有的人真的是从小坏。
看她掉进泥沼,一定很让白露开心吧?
说什么姐妹。
说什么还小不懂事。
说你妈说。
白栀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往前,虽然她穿得像个粽子,并没有被陈辰等人得手,可是前世肮脏的记忆又再次浮现。
碎过的灵魂总有裂缝。
而记忆的幽灵总会见缝插针。
怎么办,好想见江燃,真的好想,可是她好脏,即便重生了,还是脏的,怎么可以去见火焰般耀眼又诚挚的他?
配吗?
她根本配不上吧。
“手机……哦,让顾轻轻拿走了。”
白栀仰面望天。
停住步伐。
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粉红的指尖变得苍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但就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好累。
肺里最后的空气也在抽走,仅剩的气息只够她呼唤他的名字。如果每个人生来都有一句用于求救的咒语,白栀的咒语绝不是“妈妈”,而是——
“阿燃……阿燃……”
身后楼道脚步乱响,追兵将至,要将她带回地狱。
不远处机车的轰鸣由远及近,将冰冷潦倒的窄街炸得支离破碎。银色机身擦着白栀飞驰而过,女孩凌乱枯萎的黑发随风扬起。
他穿着白色机车服,戴着头盔。
宽而柔韧的背斜背一个黑色长条包。
在江燃到达后,四面八方响起机车此起彼伏的刺耳轰鸣。
所有的声音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江燃。
他叫了人。
玩车的朋友、昔日的球队队友……二三十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停了车,静静走向他。
江燃拆下背包拿出球棒,握了握,杵在地上,“从这包上去,给我扬了所有三楼追下来的狗。”
第62章 执念
这是华鼎商业楼背面的窄街,入目所见是高低不一的民房、东拉西扯的电线和坑坑洼洼满是泔水和垃圾的街道。
就像人有两张脸一样,一张仁义道德对外,一张贪嗔痴疑对内,窄街便是繁华都市的里子,上不了台面的那张脸——
明目张胆开着粉红街,不动声色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赌场,药店、金店、当铺、丧葬店……各路牛鬼蛇神齐聚此处,更叫人讶异的是,不远处还有红墙黄瓦靠信仰敛钱的庙宇以及上世纪残留的天主教堂。
到底是无间炼狱还是瑶池莲台,简直是分不清的。
一听到干架的动静。
附近影影绰绰的人便钻进屋里,闭门不出,就连不停撞墙的醉鬼都闪进了小巷,有多远跑多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本就凄清的街道简直变成了鬼街,没有半个活人,只有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蹲在墙头,看热闹似的,眯眼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