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微微的颠簸以及发动机的轰鸣声都很催眠，陈殊很喜欢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如同躺在一叶孤舟上，被太阳照耀着。

他偶尔睁开眼，看到驾驶座露出来的一点银白色，便特别的安心，就仿佛他们不是在世界末日中流浪，而是在享受一场普普通通的自驾旅行。

西瑞尔一边开车，一边轻声和陈殊说着话，“宝宝，会冷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陈殊闭着眼哼哼了两声，“不要，太费油了。”

他翻了个身，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我盖上贝克就行了，贝克，过来。”

贝克听见陈殊喊他名字，便从安全带里挣脱出来，欢快的爬到后座，卧在了陈殊身边。

陈殊顺手把它抱在怀里，把脸埋进了贝克毛茸茸的脖子里。德牧犬的毛又蓬松又柔软，身体还热乎乎的，抱着睡觉特别暖和。

西瑞尔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人一狗挤在狭窄的后座上，相拥而眠，心里特别嫉妒，恨不得抱着陈殊躺在那里的是自己，然后让狗来开车。

两个小时之后，汽车抵达下一座城市，不过陈殊睡得正香，西瑞尔不忍心打扰他，便把车子停在护城河的大桥上，静静地等待陈殊睡醒。

大桥的另一边是一座高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北林镇”三个大字，字上涂着金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午时分，也就是深秋最温暖的时候，陈殊睡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推开贝克坐起身，看了眼窗外，正好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护城河。

河堤上也有不少尸骨和血迹，然而流动的河水却仍然清澈，一如往常的向前方流淌，完全没有受到这场浩劫的影响。

陈殊打开车窗，秋季凉爽清新的空气便涌了进来，他伸了个懒腰，感觉骨头还是酥酥软软的，不想动弹。他懒懒的问：“这是到哪了？”

“北林镇。”西瑞尔温柔的回答，“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陈殊疑惑：“为什么？不直接进城吗？”

“宝贝，你仔细听。”

西瑞尔一说，陈殊才听见，从前方的城镇中隐隐传出怪物的低吼，里面有怪物游荡，显然这时候进去不太合适。

“深渊里的怪物习性各有不同，有的讨厌光亮，喜欢夜晚出来，但有些却喜欢温暖的空气，所以会在正午时出来觅食。”西瑞尔耐心的为他解释着，“如果你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最好还是等太阳落山后再进城。”

陈殊忍不住吐槽，“你们深渊人真是各色各样，百花齐放。”

他当然想尽量避免遇上怪物，虽然西瑞尔可以解决，但陈殊并不想总是欠他的人情，以后吵起架来都会理亏。

正好也到中午了，陈殊打算在桥上吃个午饭，他把卡式炉放在平整的桥墩上，打着火，准备煮点儿粥。锅里加上二分之一的清水，水开后下入一勺小米，煮十分钟之后加入切成丁的肉干，再熬上一会儿，一碗香气扑鼻的肉粥就出锅了。（以上全部由西瑞尔代劳）

陈殊随意的坐在车前盖上，一边喝粥，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城市。

在一栋商场大楼底下有一条黑漆漆的裂缝，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拿着巨大的毛笔在马路上画了一道浓重的墨迹，陈殊喝了一口粥，若有所思的问西瑞尔：“你在那个深渊里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什么？”

西瑞尔笑笑，“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因为过于漫长的生命是很无趣的。”

“那不睡的时候呢？你会不会四处逛逛，或者欺负一下别的怪物，我看那些怪物好像都挺怕你的。”

“……你好像对我有诸多误解，我并不是一个暴君，怪物会畏惧我只是出于对强者的警惕心罢了，在深渊里只要他们不主动冒犯我，我也不会去理会他们。”

“不睡觉的时候我就自己呆着，什么也不做。”

陈殊惊讶，“不会很无聊吗？”

西瑞尔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轻柔的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就是那样生活的，已经习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种很轻淡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情绪，陈殊觉得那就像是一种很长很长的孤独，是从无尽的岁月中沉淀出来的东西。

西瑞尔走到陈殊跟前，把他抱起来亲了亲，微笑道：“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很幸福，所以我现在也开始讨厌以前那样的生活了。”

陈殊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自己总有一天会死的，就算西瑞尔一直保护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几十年后他的生命仍然会走到尽头，到时候西瑞尔该怎么办呢？他会回深渊去吗，继续过那种又孤单又无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