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本无桃源(2)

作者:沈牵玥 阅读记录

今年木畅 12 岁,她在烈日之下重新站在五安广场的西门前,发现被很多人谈之变色的童年阴影,心理创伤其实也不过如此,因为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她甚至敢去摸一摸,舔一舔自己的嘴角。

那里如今已经没有血了。

……

木畅来到五安广场并不是变态的为了悼念自己不太正常的童年,她来这里是要找一家理发店的。不得不说贫穷的地方有一种奇妙的相似性,木畅家所在的平南街如此,她如今所在的五安市场也如此,因为相较于四五年以前,清水市的经济状况已经要好很多了,但是这两个清水市贫民窟一般的地方仿佛被遗忘在了时光里,哪怕四五年过去,木畅依旧可以熟悉的街道准确的找到她要找的那家理发店。

它还是位于五安市场的西门侧街道最深处,夹在典当寄卖行和麻将馆的中间,在它旁边的那家麻将馆,永远烟雾缭绕,永远坐着不归家也不务工的社会渣滓。

滚烫的热风从空调外机的排气扇吹出来,木畅循着热风出来的方向看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理发店的渗水墙面上。

那面墙上依旧有着黑色的裂缝,一副残破模样,而在它的墙角处,有一个永远拧不紧的生锈水龙头,它不知疲倦的滴着水,有时滴在秃了头的拖把上,有时滴在泛着油光的水坑上。

木畅的视线循着水坑往上走,然后她看到了玻璃门旁照旧摆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剪头五块,烫染五十块……木畅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这块小黑板的最下方,那里写着回收旧头发这五个字。

……

欢友理发店回收旧头发这件事同样是木畅七岁时候知道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和苏青来麻将馆叫木海回家,苏青在麻将馆里面等着,而木畅则在麻将馆的外面等着,因为她不喜欢麻将馆里面的烟酒味,每次闻了她就会作呕。

在外面等木海的功夫,木畅有时候会看理发店内的男男女女,她遗传了苏青的好皮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招人喜欢,因此进欢友理发店的男男女女总喜欢逗她。

他们常常伸手想去揉她的头,然后对她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跟叔叔阿姨进店里玩,里头暖和。”

木畅是个很怕冷的孩子,但是比起冷来,她其实更怕这些穿的怪里怪气的叔叔阿姨,每次他们伸手的时候,木畅就会下意识地跑开去,等到他们进了门后,木畅再重新站回屋檐下。

为什么会怕那些叔叔阿姨,因为他们其实和麻将馆里面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隔着玻璃窗,木畅总能够看到红色蓝色灯光下的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有的点烟,有的亲嘴。

这家理发店不是卖卖淫嫖娼的发廊,但是常驻五安市场的就没什么正经人,木畅当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她觉得他们身上都很脏。

不论是男人身上的烟酒味,还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都让她觉得很脏,当他们的手碰到她的头时,木畅就会感觉有蚂蚁在她的身上爬,她不喜欢让五安广场的人碰她,与此同时,她自己也不敢碰五安广场的东西。

于是经常的,木畅不和人说话,也不挨任何东西,她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有时站十几分钟,有时站一两个小时。

站着的时候是很无聊的,但是木畅发明了一个游戏,那就是去背招牌上的字,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在上小学之前,木畅就已经记得很多字。

她其实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含义,直到上了小学,学了拼音,她才明白过来那些方方正正的符号都代表着什么,于是乎,在背字形之后,木畅有了新的游戏,那就是去分辨那些字有什么含义。

大多数招牌都是没有意义的名称,只有门口摆放的布告和黑板上面才会有几句完整的话,譬如两元大甩卖,譬如烧饼摊前的朱元璋沿路乞讨,也譬如欢友理发店小黑板上的那一句,回收旧头发。

木畅问妈妈:“回收旧头发是什么意思?”

苏青说:“就是有些长头发的女人把长头发卖给理发店,理发店把这些头发收回去做假发。”

木畅又问:“那就是说头发可以卖钱的意思吗?”

苏青抱着木畅:“我的畅畅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木畅就笑了:“那妈妈,我的头发也可以卖钱吗?“

苏青看着木畅那一头细软的黄毛笑:“畅畅的头发还太短了,卖不了什么钱。”

苏青的话没有打消木畅的念头,她不死心的问:“那我的头发长长了就可以卖钱了吗?”

大概是因为家里穷,因此小小年纪的木畅对于钱之一字非常的敏感,所以她刨根究底的问要她要长到多大,头发要长到多长才可以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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