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不是来真的？”叶臻瞪大眼睛，诧异道。

*

李未然跪在潺潺的溪水边上。

银白月光在水流上跃动，数不清的荧光蝶从森林里飞来，聚集在他身畔，像在宽慰他。

他看不太清，因为他的眼泪正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

他按住胸口，回想自己是不是被“荆棘之泪”划伤了，不然为什么会涌起一股强大的悲伤，紧紧攫住他的心脏？

他擦干眼泪，脸颊很快又被打湿。

前方传来一阵响动，一双短靴穿过花丛，停在他的面前。

戴着金边眼镜的人类俯视着他，眼中闪过错愕、迷恋和不忍，最后定格为空白的表情。

“王子，对不起，您看见我的水晶瓶了吗？”

李未然递出手里的水晶瓶，那里面竟然盛满了他的眼泪。

人类接过水晶瓶的手有些慌乱。也许是由于紧张，因为那里面装的，是长生术配方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剂药材——永恒精灵之泪。

永恒是精灵与生俱来的天赋，而长生是所有炼金术士的永恒追求。

人类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精灵王子的吧？

李未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想要立刻杀了眼前的男人，但是身体并不受他控制，只是被悲伤操控着发出微微颤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会成功吗？”

人类不言语，静静看着精灵，像是要把余生看不到的都看个够。但长生术成功在即，他的余生漫无止境，看多少眼才算是够了呢？

精灵王子永恒的生命里，会一直记得那个窃取永恒的人类吗？

虽然李未然眼泪不断流淌，但神情是木然的。荧光蝶停留在他的肩头和发上，给他增添了一分不真实感。

人类转过身，顺着溪流向下游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人们说，白银森林流出的山泉都是精灵的眼泪，王子流下的眼泪，会形成一条新的溪涧吗？

李未然蜷成一团，但心中竟然滋生不出半点恨意来，因为拉芙的子民是与恨绝缘的。

人类也许不该回头，但他没能忍住，当然也就没能忍住内心的冲动，回去抱住那个无助的精灵。

李未然把脸埋进左淮的肩窝里。

“你走吧……你走吧……被发现会死的……”

虽然这么说着，他双手却紧紧扣住左淮的肩胛。

李未然知道这个人不是左淮，这是王子的恋人。他正在梦境里，经历精灵王子所经历过的一切。

这梦境竟然如此真实，每一滴眼泪每一寸撕裂都彻骨铭心。

人类掏出手帕，为他擦拭眼泪。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再流泪吗？”

人类的话让他怔住。

附近出现火把的亮光，王国的骑兵举着火把靠近此地，将他们围住。

“情报是真的！真的有人类潜入！”

“快！抓住那个人类！”

人类说：“爱和背叛，哪个能让你好受些呢？”

他的恋人说：“我本想走远一点。”

左淮说：“忘记我吧。”

温柔的亲吻落在他额头，随后被骑兵粗暴拉开。

被欺骗和抛弃的悲伤退去，惊恐占据了他的心神。有那么一瞬间，李未然仿佛从这个梦境，窥见了不可预知的未来。

“左淮——”

他惊叫出声，从睡梦中惊醒，剧烈喘息着爬坐起来，惊惶四顾。

四周空无一人，山涧静静流淌。

银白月光在水流上跃动，数不清的荧光蝶从森林里飞来，聚集在他身畔，像在安抚他。

第58章

李未然抬起头，看到天空的背景是黑色的，而月亮是白色的。

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为什么会在小溪边醒来？

他还有点沉浸在梦境的情绪里，暂时没能恢复。

那一切应该是精灵王子的经历。

人类炼金术士为了长生术，接近并引诱了精灵王子，在得到王子的心后又狠心离开。

但他也真正爱上了精灵王子。

因为没能狠心抛下王子，人类被王国的骑兵抓住。又或者，他是故意被抓，作为对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的惩罚。

经左淮之口说出的那句“忘记我吧”一直在李未然脑海里回响。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扰人的情绪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站起了身。

这条溪流在森林边缘，森林属于精灵王国的辖域，这是人类和精灵领地的交界地带。

明月挂在天边，照耀着静谧的森林。李未然注意到，与精灵王国的黑月不同，那月亮完全是正常的月亮，月光皎白，其上布有独属于月亮的陨石坑斑纹。

李未然好像对那种发光蝴蝶有特别的吸引力，成群的蝴蝶在附近舞动，汇成光线的河流。

他在原地犹豫片刻，决定往黑沉沉的森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