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曼惜拉了拉口罩，将头埋得低了些，走到了楚芸在的病房。

楚芸正在休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透过小小的窗户前看着她，好像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没有生病。她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正准备进去，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

楚曼惜转头看去，然后霎时愣在了原地。

阳光从走廊旁的窗户大片大片地洒落经进来，明明是暖色的光，却一下变得冰冷阴森，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陈医生身旁，他五官俊朗，眉宇阴沉，因为身居高位总带着几分傲慢。

心脏像被人重重敲击了一下，楚曼惜嘴唇微张，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指尖颤抖地将口罩摘下来，靠在门边深呼吸了几下，眼前蒙了一层雾。

陈医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赵先生，这是楚女士的女儿。”

本来有些佝偻地靠在一旁的人硬生生挺起脊背，眸光凌冽地看了过来。

陈医生愣在原地，这才发现两人的五官何其相似。

楚曼惜将口罩攥在手里，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曼。”赵岳明笑着看向楚曼惜。

楚曼惜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声音从干涩胀痛的喉咙里滚出来：“你来这儿干嘛？”

赵岳明转身看着陈医生：“拜托您照顾好她。”

楚曼惜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什么：“你拿什么立场来拜托……”

赵岳明笑了下。

为什么要笑？怎么可以笑呢？？

为什么这个人看到自己和妈妈没有半分愧疚和羞耻，居然可以笑…

楚曼惜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狠狠掷过去：“滚！别再来这里！”

帽子从赵岳明脸上砸过，然后滚落在地上，清晰地声音落在耳朵里。

陈医生尴尬地站在后面，赵岳明用一种宠溺地看小孩的眼光看着楚曼惜：“还是没长大。”

楚曼惜被他的目光恶心的有些反胃，她顿了顿：“赵岳明，我长大了。”

她已经到了赵岳明肩膀的位置，伸手就可以赏他一巴掌。

“你可以试试，再来扰乱我们的生活，我会做出什么事。”

男人轻笑了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楚曼惜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深深地陷入手心里，陈医生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楚曼惜缓缓回过头：“他以什么身份来的？”

陈医生：“医院新购入了一批设备，他是合作商。他说他是楚女士的朋友，顺便来看看。”

楚曼惜垂眸冷笑了一声:“朋友……”

楚曼惜：“以后，绝对不能让他在见我妈妈。就算询问病况也不可以。”

陈医生忙点头：“是。对不起……”

楚曼惜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楚芸的房间，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楚芸的手一点点握在手里。

楚芸睡得很沉，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嘴角都带着笑。

楚曼惜默默看着她半晌，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声音杂糅交错，每个场景都虚幻而真实。

昏沉的光线里，争吵的声音透过黏稠的夜色不断传来，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哭声，她起身打开了那扇本来无法打开的玻璃门，忽然来到了家里，冰冷的月色下，楚芸又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哭泣着。明明她故意躲起来哭了，但楚曼惜还是经常别吵醒，从很小的时候就是……

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睁开酸胀的眼睛，埋头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将眼角的泪擦干了。

床上空空如也，楚曼惜一下站起来：“护士，我妈呢？”

护士：“刚刚你睡着没打扰你，你妈妈被带下去散步了，你别担心。”

楚曼惜点了点头，站在花园旁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楚芸正站在花园里采花，笑得像个怀春少女。楚曼惜长这么大，反倒是她生病之后才见她这么笑过。

“好看吗？”她取了朵花别在自己耳朵上。

“好看好看。”护士笑道。

楚曼惜垂下头看着地上的鹅卵石，然后转身出了医院。

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耗完了，她无力地靠在车座上，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要干嘛。

外面偶尔有人经过，都是沉郁而匆忙的神色。没有人往车窗里看，大家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忧愁着，忙碌着。像无法停下的陀螺。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然后停下，楚曼惜靠在车座上没有动静。

这么多年，她给自己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壳，以至于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足够强大坚韧。可今天赵岳明在她最脆弱的那一块轻轻戳了一下，她就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就在车里就很好。没有人会驻足，没有人会管她。